十章
急匆匆的跑到医院正巧在门口碰到面色焦急的周昭年。
“楚弈在手术室面呢,你快过去看看。”
来不及应声,连忙往里面跑脑子里刚刚楚昭在电话里说过的话嗡嗡的响。
什叫他爸妈一起掉山崖了?
电梯红色的数字不停的在晃到一层停一层。
等不及,初樱转身往熟悉的楼梯间跑。
开推开门的那霎那,突然心里一股奇异的感觉。
一下下踏上台阶向上跑,鞋底碰触瓷砖的哒哒声有种跟曾经的他们擦肩而过的混沌感。
几个小时之前他还在这安慰她,买咖啡哄她。
吱呀连跑五层楼,喘吁吁的推开厚的白色金属铁门。
幽暗微光洒进来。
手扶着墙壁,眼神探寻他。
男人正靠在自动贩售机旁边的长椅上双目紧闭向后靠着握在手中的手机不停的震动屏幕荧荧白光闪烁。
呼吸微滞,从领口呼呼的热气冒出来,遇冷凝成细小的水珠附在她的后颈。
后背止不住的发凉汗毛竖起。
这个场景,熟悉的让人心惊。
几个月之前她接到爸爸的电话跑过来找他
那时候她向她奔过去,握着他的手想抚慰他又不知道说什好。
结果他缓缓的睁开双眼,幽深的凤眸一片凉,没有什情绪的瞥她一眼,勾唇无声的嘲讽她。
太熟悉的场景犹如时光机重置了一般。
初樱脚步顿住,垂在身侧的手指胡乱的撵着牛仔裤上的细边。
熟悉的消毒水味道、走廊里咔哒咔哒一闪一闪的白炽灯、窗呼啸尖叫的风声。
然后下一秒,就看到男人缓缓睁开眼,向她这边看过来。
动作像放慢倍速一样落在她的眼里,他的睫毛轻轻碰触,视线往她这边扫过来
她跟被极寒冰风冻在那里一样,一动不动。
如果还是上次那种冰凉的眼神,她觉自己再也不会
想到这,脚像有自己的意识一样,往后退了一步。
“樱樱”,男人的嗓音很哑,视线落在她往后退的长靴上,然后视线缓缓抬起来直视她,“你来了。”
嗓音哑的厉害。
眼神粘在她的身上,然后向她伸出手掌,“过来陪我坐会,好吗?”
话音微顿,男人低叹呢喃,“这可真冷啊。”
初樱猛的抬眼看他,眼神触碰到他眼底的晦暗,神连忙两步过去,毫不犹豫的握住他的手掌,然后坐在他身旁。
“情况怎么样?”她问。
楚弈微微摇头,“在抢救。”
默了一会儿,然后他才侧眸看着初樱,眼露疑惑的继续,“我现在的心情有点奇怪。”
他小的时候其实是,很渴望人类情感的那种小孩。
更直白的话说,是喜欢粘人的孩子。
只是他不幸运,没有遇到一双好的父母。
无数次的伤害和失望之后,他的天性被撕心裂肺的剥离,岁月轮转,一年又一年,然后他变成了冷漠的成年人。
“明明不把他们当父母了”,楚弈说到这,艰难的轻抿嘴唇,嗓子哑的厉害,顿了顿缓了一下继续,“可接到他们一起坠崖的电话时,心里还是”
说不上什感觉,但不是平淡无波。
侧眸看着男人轻颤的睫毛,苍白干涩的嘴唇,初樱心紧了紧,握着他的小手也更用力的抓住他,“为你是善良的人啊。”
初樱低声安慰他,眼尾微微泛红,“我一直知道你是善良的人。”
即使他用冰冷的面具包裹着自己,显得冷漠无情,寡言少语。
但是她知道,他的心是一团炽热的火焰。
演讲的时候,他轻松调侃的说,跟死神抢人命多酷啊。
再往前,经受虐待、悲惨的童年之后,看起来阳光的楚昭选择的是冷酷的法律,制裁坏人。
而看起来冰冷的楚弈,选择的是救死扶伤。
也许一开始的一开始,小楚弈很小的时候,大概是看到弟弟受伤,动了这个心思。
初樱温柔低声像是妥帖的热水袋,又像柔和的暖风包裹着他。
听她低缓的话语,笼罩自己沉闷阴郁的感觉渐渐散开不少。
楚弈扯了扯唇角,眼前一层薄薄的水雾,垂眸低叹,“是吗?樱樱是第一个说我善良的人。”
初樱看着他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错开眼神垂下眼帘不看他,小声嘟囔,有点抱怨似的,“你别这笑。”
他这笑,让她有点想哭。
“笑不出来就不要笑”,拽过来他的手掌,另一只小手搭上去,初樱没有看他,垂眼随意摆弄他的手掌,顺着浅淡几步看不出来的疤痕轻轻摸了两下,“顺从自己的内心就好了,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在他头之后,初樱越来越觉,这个男人给自己的束缚和压力太大了。
痛苦的过去抑或是他自己禁锢住了他。
陪他坐在空旷的走廊,他坐在自己右手边,自己两只手握着他的大大的手掌。
他再没说话,初樱也安安静静的陪着他呆着。
不知过了多久,应该是很久。
初樱几乎以为两个人要在安静的空气中凝固的时候,咔一声,手术室白色的大门打开。
看不清的哪个同事的医生一身蓝色的手术服走出来,走到楚弈和初樱身前止步,摘下口罩面色沉痛,“抱歉楚医生,我们已经尽力了。”
沉默片刻,楚弈起身,面无表情的颔首,“麻烦你们了。”
几个医生陆续出来拍了拍楚弈的肩膀,然后离开。
走廊又新安静下来,楚弈站在原地没动,不知道在想什,过了一会儿之后,才侧身看了一眼初樱,低声,“之后几天我大概有些忙,红色的心我之后补给你。”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一下就把初樱眼里的水汽给逼出来了。
她抬手慌张的抹一把脸,想说什又不知道说什。
此时此刻,她从来没有觉,语言是这的浅薄无力。
转身张开手臂用力的抱住他,手掌贴着他的后背,一下一下的轻拍。
男人愣了一下,也抬手环住怀里的小姑娘。
她太瘦了,陷在他的怀里一样。
楚弈虚揽着她,觉这一切像梦境一样不真实。
尚是壮年的父母一齐离世。
被自己伤害过的姑娘安慰他。
无法苦乐,奇怪的人生。
之后楚弈很忙碌。
准备父母的后事,买墓地。
楚弈和楚昭站在东郊墓园的半山腰。
选完墓地交完钱,两个人过来看看。
楚游宴怎么说也是两个人生理学上的父亲。
一边是微起的山坡,另一边是波光粼粼的大海。
炮仗劈里啪啦的声音在山下城市的角落里依稀响,被猎猎冷风卷到山上。
“啧,真荒唐。”楚昭被冷风吹的眯眼缩了缩脖子,“我听说楚游宴,被推下山崖之后,主动给夏容做靠垫了?”
“这也算是夫妻一场了?”
“谁知道呢。”楚弈低喃。
他也没想通,随即一声低笑,“他们这一生,也算有传奇色彩。”
“公司你打算怎么办?”楚昭问。
刚说完,又轻嘶一声晃悠脑袋,眉眼都是冷意,“你说楚游宴想的什,补偿我们吗?他觉钱能解决一切问题?”
在楚游宴身亡之后,居然有律师主动找上门,说楚游宴前些年写了遗嘱。
把自己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两个儿子,而那些不明不白谄媚的跟着他的那些女人,居然一毛钱都没有。
“再说吧,葬礼之后再说。”
“也是。”
楚弈动作利落,葬礼准备的很快,第一天去世,兄弟两个去看墓地,第二天就是葬礼。
葬礼之后火化,直接下葬。
没有不舍和停留。
初樱再见到楚弈,是葬礼这天。
他一身黑站在灵堂中央,和楚昭并肩而立,两个人神色沉静肃穆,倒是看出来八成相似。
楚游宴在滨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企业家,被他突如其来的死讯惊愕之后,商场上的合伙伴都纷纷赶来祭奠。
楚游宴做父亲非常不合格,但生意做的似乎还可以。
灵堂里人头攒动,来祭奠的人们拿着白色菊花放到黑白照片前面,然后一一跟楚弈、楚昭握手,低声节哀。
初樱跟在初晓川后面,看着一身冰霜孤零零站在那的楚弈,眼睛发酸。
虽然楚昭也在他身旁,可她就是觉,他这样样子,好像又变成了当初那个雨夜似的。
冷漠孤寂。
等到前面,初樱也学着爸爸的样子把菊花放过去,然后微微仰头看着男人,然后垂眸看了一眼他伸过来的大手。
抬手握上,一片凉。
连忙掀开黑色大衣把贴在衬里上的暖宝宝揭下来递给他。
然后见男人对自己微微弯唇,推回她手里,“我不冷,你别冻着。”
初樱一听他干哑的嗓音,本来酸涩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凶巴巴的唬他,压低嗓音,“给你你就拿着。”
“好。”男人乖顺应声,把暖宝宝紧攥在手里,目送她背影渐渐远去。
“羡慕啊。”
一侧头看到楚昭瞥眼过来,淡声感叹,“烫手啊?”
楚弈缓缓摇头,“温的。”
樱樱给她的暖宝宝,是温暖的。
一出会场,初樱回到车上,等爸爸把车开走时候忍不住开始无声的哭。
等她按开中控的小储物盒拿里面的纸抽的时候,初晓川听到声音转头一看才发现女儿哭了。
“唉。”
初晓川忍不住长叹口气,“楚弈是不容易啊。”
“才二十五就无父无母了。”
他都眼瞅着快五十了,双方老人都还在呢,还能给他包饺子吃。
“都说父母是拦在自己和死神之间的屏障,我倒是觉父母是根。”
有根的地方是家,有父母的地方是家。
思及此处,初晓川扭头继续说道,“不过对于楚弈他家的情况,也许这对他是一件好事。”
身居高位、见惯生死的初晓川冷静淡薄,“他那父母,也没给他家啊。”
成年人的世界冰冷现实。
楚弈一路自己挣扎着长大,他那父母,不要也罢。
初晓川性格通透坦荡,这想就这说了,“不如不要。”
本来初樱已经把眼泪擦干,平复一下心情。
听到爸爸说这句之后,彻底忍不住了,哇了一声哭出来。
不停的抽泣,“他怎么怎么这可怜啊。”
这一下子给初晓川弄懵了,没想到自己直男式安慰直接捅上女儿泪腺上了。
舔了舔嘴唇啧了一声,“那个啥,等你俩以后结婚了,他成咱家里人不就好了。”
初樱:“”
“然后等过几年你再生个孩子,齐活了!”
初樱:“”
用手纸抹了抹眼泪,胸腔里涌动的情绪奇异的平复了。
然后神情奇怪的瞥她爸爸一眼,“你很着急我嫁人吗?”
话题一下就跑偏了。
听到这个问题,初晓川蹙眉还真想了想,“我不着急啊,看对方是谁吧,这不是你心疼小楚吗?”
“咱们发现问题,解决问题。”
“现在问题是小楚没有父母,你觉他没有家人可怜。那解决问题的方式就那么几种,他又喜欢你喜欢的不了,恨不把你捧在心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