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天休沐,姬玉衡好好睡了个懒觉,连到老夫人那里晨昏定省都缺席了。
讲道理,对于姬玉衡这样一般早九点上班晚十点下班,每周最多休息一天的高级打工人来说,让他五点半起床……不说是不是难为他,毕竟他也得入乡随俗,起码得给点时间让他适应一下。
系统小光团贴心地表示:它可以提供全方位辅助,闹钟和摄像头客串起来都超级轻松哒!
有了小光团的保证,姬玉衡这一夜睡得很沉很安心。退一步说,就算没有小光团帮忙,目前在侯府里还不至于遭遇什么危险。
老夫人的院子位于侯府西北边,除了住在东边的姬文辉嫡长子和四女儿姬颖,其余孙辈前来请安甚是方便。
孙子孙女们都到齐了,只除了行四的预儿,老夫人等孙儿们行礼完再一一落座,才问四丫头姬颖,“你四弟呢?昨儿几点从宫里出来的?”
姬颖还没答话,李夫人所出的六姑娘先笑眯眯地开口,“回祖母的话,昨儿四哥回来跟爹爹在二门说了会儿话就直接回房去了。”
就差直接指责四哥目中无人了。
五姑娘姬颐就坐在六妹旁边,亲眼看见母亲捏了下六妹的手,六妹才起身抢着说话。她叹了口气,也起身道,“四哥昨天回来得晚,又是从宫里赴宴回来。”也不理母亲的眼色,说完她就坐下来眼观鼻鼻观心,跟入定了似的。
虽然想起上辈子的婆家,姬颐都恨得牙痒痒,但有一说一她在婆家三年学到了不少东西,比如现在她就为母亲眼皮子忒浅而十分无奈。
全家都知道四哥断了科举路是无妄之灾,还不许四哥难过颓丧了几天?四哥可刚满二十岁!除了没心机的六妹,兄弟姐妹们甭管心里怎么想,面上都得做出一副心疼四哥,兔死狐悲的模样,好给老太太和父亲看。
母亲你又何必赶在这种时候撺掇六妹上赶着唱反调?感受到母亲的目光,姬颐微微摇头。
李夫人想要和女儿分说一番,也不能在婆婆眼皮子底下,只能暂时作罢。
这点子眉眼官司,老太太看在眼里却不怎么放在心上,“可怜见的,让他在家歇歇,过阵子一家子出门散散心,许是能好些。”
四姑娘姬颖应道:“是该歇歇,他也就在府里还自在些。”
四丫头惯会说话,老太太笑了。
第三任儿媳妇蠢到她都懒得提点,如今看来倒是这儿媳妇生的五丫头有了点开窍的模样。想起儿子出门上朝前跟自己复述的那番话,她便想再冷眼瞧一瞧,看五丫头究竟是不是可造之材。
她人老成精:太子把预儿调到东宫为官,究竟是太子心血来潮,还是陛下有心敲打,犹未可知……儿子不信陛下翻脸无情,但她却不敢不多想。
若是陛下对侯府渐渐不比以往,那让五丫头伺候太子,也是将计就计的一招好棋。
老太太心思如电转,坐在一起闲聊几句家常便抬手让儿媳妇和孙儿孙女们各归各位,只留下五姑娘陪她用饭。
六姑娘不得不走,起身时扭头狠狠瞪了五姐一眼。
李夫人再不聪明,却相信得老太太青眼对女儿是大好事,于是她扯着心有不甘的六姑娘快步走了。
老太太和五姑娘祖孙俩说了一上午话,直到老太太跟前的大丫头来禀报说四少爷起了,正往这儿来,祖孙俩依旧聊得意犹未尽。
五姑娘姬颐寻思着老太太和四哥也有话嘱咐,她便起身主动告辞……这次她入了老太太的眼,往后想来老太太这里可容易多了。
老太太打发自己的大丫头亲自送一送五姑娘,自己则往背后引枕上一靠,眉目舒展,“竟然真开窍了。”
心腹嬷嬷捧了适口的热茶上前,面带笑容,“恭喜老夫人!”
老太太并不掩饰,接过茶盏道,“五丫头才十五,好好教上几年,纵然比不得四丫头却也不差什么。”
她刚吃过半盏茶,屋外打帘子的丫头声音已然传了进来:见过四少爷。
片刻后,老太太坐在罗汉床上,结结实实行受了姬玉衡一礼,才道,“委屈你了。”
单就冲这互动,姬玉衡笃定这是“塑料祖孙情”,然而昨儿听小光团念书时他可记得原主挺信赖祖母的,起码原主跟祖母关系好过原主和他父亲姬文辉。
他再一次怜悯原主十秒钟,脸上表情却是无懈可击,惆怅且无奈,“时也命也,只求……别白费了。”
系统小光团忽然出声,“老太太对你好感超过三十了!”
姬玉衡面上表情不变,用心声回应小光团,“又一个在乎我的人出现了!”
话说老太太心中十分欣慰:孙儿识大体总是好事。她的确想物尽其用,却也不好太让吃了亏的孙儿寒心:若是这个孙儿成了前车之鉴,往后人人自私,谁还肯为侯府牺牲呢?
老太太嘘寒问暖之后,就说,“听说你大哥说你和卫家那兄妹俩都很处得来?”
卫三是原主的好友,卫三妹妹喜欢原主,原主却对这姑娘没什么感觉。
姬玉衡早猜到老太太在言语安抚过后会给予一定补偿,但“帮你娶到心上人当补偿”……他顿时哭笑不得,连孙儿的真心都没琢磨明白就急着点鸳鸯谱,他得重新刷新一下对老太太的评价了,“祖母,孙儿如今志不在此。”他根本不卖关子,“孙儿注定这些年要在东宫看人脸色,就想回家能松快些。”
孙儿不承情,老太太心里略有不快,然而听了孙儿后半句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可真是一团孩儿气。”
岂止是孩子气,听着完全就是伤心后赌气了,老太太拍了拍孙儿的手背,“你既然不急那就等等再说。到时若有宫中贵人为你指婚,你一样也得认了。”
姬玉衡眉头微皱,“孙儿驽钝,还请祖母明言。”
老太太端详着孙儿,不免想起这个孙儿的亲娘:三个儿媳她最喜欢那一个,可惜这个儿媳妇固然省心,但身子骨不比前一个强多少。
她摇了摇头,低声道,“你娘,还有你娘前面那位,都是先帝指婚,没下明旨但人家金口玉言,说了哪怕怎么听都像玩笑话,你也得照办。我担心陛下见到你,也仿照先帝来上那么一出。”
前程已然让太子坑了,婚事再让皇帝钦定……两件人生大事全都身不由己也忒惨了,老太太实在心疼,才会过问孙儿有没有心上人,看得顺眼的姑娘也成。
大概是好感到位,老太太有那么点推心置腹的意思了,话里话外还带出几分对先帝的怨气。
不过老太太本身是宗女,虽然血缘关系和先帝和皇帝都没那么近了,但抱怨几句,就算传到皇帝耳朵里,皇帝最多就是一笑了之。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姬玉衡就顺手刷下老太太的好感。他垂下眼,默默在心里数了十下,再抬头双眼迷茫,“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就只能顺其自然。”
小光团在他脑海里闪烁个不停,“呀,老太太对你好感接近五十点了!”
姬玉衡充耳不闻,表情纹丝不动。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老太太笑了,“也罢,你且好好想想,横竖你四姐出嫁之前太子不至于再出什么幺蛾子,他能任性一回,但可一不可二。”
姬玉衡出了会儿神,才回望老太太,缓缓点头,“我不出错,他暂时不好发作。”
老太太不置可否,只说,“且瞧着吧。”
这孩子在东宫吃亏,不会憋着不说自己扛,知道找长辈就成。
从老太太院子出来,姬玉衡回房垫子都没坐热乎,四姐姬颖的丫头就找了过来:四姐想跟他一起吃午饭。
四姑娘姬颖有个小厨房,吃喝上很能随心。
姬玉衡踏进四姐的屋子,就被浓郁的香气扑脸,他整个人都精神起来,“吃锅子啊。”
姬颖掩口而笑,“这就不耷拉着小脸了?”
姬玉衡坐在桌边,接过四姐递过来的暖身姜茶,“日子又不是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