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虽说在这里使不出多少法力,但终是走兽,极快的上了山。大照的山顶上十分空旷,只中间竖着一块巨石,被风沙长时间磨得光滑,竟透出一点玉石的样子。辛湛带着它去找过什么镇山石,如今看见便立马知道了这就是牵动着大照山命脉的那块石头。 它喃喃自语:“这石头是能有什么仙术护着的吗?” 说完围着石头转了一圈,整个镇山石上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只有石脚上有一处陈年的血迹,像是这石上的一块胎记。它伸出一只爪子,小心的将血迹擦去一些,隐约看见一出云纹。 大火跟了辛湛三百多年,自然也知道天界的仙人们都喜欢用血做引子,而且这地儿也没有办法让它使出别的法术。它看见这处血迹便将自己的爪子塞进了嘴里,咬出一个口子,让自己的血滴在那石脚上。 那石头竟然真的猛的亮了亮。这没被辛湛破开的石头,竟给它碰对了,大火蹭的跳了起来,叫了一嗓子:“有反应了!” 镇山石上慢慢浮起越来越多的光团,光团聚到有些刺目的时候,竟从里面显出一个老头的虚影。 大火仔细看了一眼,这老头果然是把这事儿交给辛湛的飞云仙人。那老头穿的天上的纱缎,捋了捋他的白胡子开口:“吾乃大照山神。信徒是有什么愿啊?” 大火完全不明白这老头哪里来的闲情逸致,弄出这么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要不是他当年一时兴起,又哪里会来的这些事。 飞云仙人留下的虚影消失后,那石头发出的光一下子将大火整个都裹了起来,大火被那光芒遮盖的像是失明一般。等那光芒散去,它突然跌进了一个人的身上。 等大火反应过来,它立刻跳在了地上抬头看了看四周的情况。依旧是在大照的山顶上,不过却多了一群人。他们拿着各式的东西围着一个它没见过的女人。 那女人的目光落在它的身上,眼神它却是再熟悉不过。辛湛浑身是血的在那巨石后被人拖起来,手里拿着一根还滴着血的棍子。双眼依旧是自在的,露出些许的蔑视。 大火瞬间露出尖利的牙齿喊了一声:“辛湛!” 辛湛这具身体的一只胳膊已经是断了的,由于失血过多,导致看见的世界也是有一层红色的血雾,而在这血雾里又突然进来一个夺目的火光。 “大火。” 大火应了一声,看着辛湛浑身的伤,伸了爪子就往那几个小鬼扑去,却根本什么都碰不到。它知道这是徒劳的伤不到那些东西,却偏偏又不甘心。 辛湛出声拦了它:“没用的,你不是这儿的人。你是从哪儿寻过来的?” 大火有些着急的把话说的极快:“我也不清楚,原先是在另一个地方遇见了那小地仙,那地仙告诉我你去山上了,我就去寻你。山上有一块石头因该是镇山石,我误打误撞用血把那石头给开了。” 辛湛没有想到镇山石真的能用血给打开了,愣是在这种情况还笑了一笑:“运气倒是比我好。” 她这一笑旁边那群小鬼倒是像撞了鬼,嚷嚷的叫了起开:“你们看,这分明是邪祟上身!这女人把不干净的东西带到了我们大照山!” 大火伸出爪子又扑空那开口说话的小鬼上:“放屁!” 辛湛吃力的伸手抓住大火:“没事,我也想看看他们最后能怎么样。” 大火想到那石头上的虚影,一团气烧进了五脏六腑:“飞云那老头自己惹出的祸端,自己为什么不来收拾?丢下个这样的地方恶心人。” “不麻烦也不会找我来收拾这个地方,只是妖鬼两界还算好收拾,这和仙气搀和在一起的就有点棘手了。” 一群人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指着她叫骂:“妖怪!邪祟!”两个男人直接架住了她的肩膀往山下拖着走,大火不敢站在她在血淋淋的肩上,只一步一步的跟在她后边说话。 “疼吗?” 辛湛给它一个安慰的笑:“还行。” “这是什么东西做出来的地方,能把我们困在这儿?” “像是那块石头,不过能做出这么个地方理应不会愿意这么缩手缩脚的。”她心烦的吐了一口长气:“想出去和地府算这笔帐,这样的地方还能拖到现在才收拾。” 大火有些惊讶:“镇山石那是仙家的东西,也能成妖?会不会那石头有什么其他的作用,被妖拿去做了个这么地方?” “为了什么?凡是总会有个原因,拿这镇山石就为了做出这么个地方?可能吗。我想大概是我这具身体的原主或者什么和那石头一起成了妖。” 大火想了想当时飞云找到他们的时候疲惫的样子,又想了想那石头里存着的那段虚影:“飞云那南门之神怕是也要被贬了吧?” 辛湛半天没有回它,大火抬头看她,只见辛湛额头上的血一股股的往下落。让它抛下飞云的处境着急的不断的在她脚边打着转。 那群人把她拖下了山,寻了颗梨树将她绑了上去。大火蜷缩着身子趴在她的脚下。 辛湛艰难的抬起头,看见一身破旧的道袍。那群人不知从哪里找了个道士,摆了个道台在这树前。 大火的双眼因为愤怒而微微泛红:“鬼道士来收鬼。” 道士的身后窜出那一路上哭啼的妇人,拿着那根带血的棍子就往辛湛身上打:“我们家是做了什么孽!竟然让这东西杀了我儿子!” 有几个人冲上来拦她:“你打这玩意小心招了不干净的东西,有大师在这儿,不怕讨不到行立的公道。” “凭什么!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一个遭老婆子怎么就摊上了这样的事?你们拦着我,行立的公道就算能讨到,我又要到哪里去讨公道。” 他们怕杀人坏了大照的名声,扯出这么个驱除邪祟的办法来。仍是觉得讨不到公道。 “大师,这去完邪祟我儿子能回来吗?我男人死的早,就这么一个孩子我带到了这么大,从小就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儿,真的,大师,你给我孩子一条生路。” 她说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她要断了别人孩子的生路,来要她孩子的生路。 “夫人,人各有命。他这不是没了,是投胎转生,在奈何桥等着你下辈子见呢。” 道士说完不再看那妇人,自己拿了一块湿布,囫囵的将辛湛脸上的血迹擦了干净。然后拿了一只沾满了朱砂的笔,在她脸上化了个符咒。又从怀中掏出了两张黄符贴在她的额头上。 道士转身对着那妇人说:“这邪祟这样便被是镇住了,等拿一把火烧了也就彻底的除了。” “除了之后呢?我儿子真的救不回来了吗?”她跪在地上伸出手紧紧抓住道士的袖口。 大火看着那妇人猛然弓起了背,又不得不逼着自己冷静下来,跳到辛湛的肩上小心的用一直爪子去扯辛湛脸上的黄符:“我现在的法力怕是扛不住火。” 辛湛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担忧:“你躲开一些就好。” 大火扯了半天也没有扯掉她脸上的符咒,慢慢的把头垂下了:“这儿的火也不知道是什么火,要是真的把烧到元神怎么办?” “这火要能烧到我的元神,你刚好能把远山里送给九疾。” 大火恨不得把这人挠出个窟窿,半天龇牙咧嘴的却也只轻轻的用一只爪子碰了碰她:“谁稀罕你那几里破树!” 大火说完看见对面那道士从旁人手里接过了一个裹满了符咒的火把,在煞有其事念着几段说辞:“此人姓柳名潋,本不是大照子孙,竟将这等肮脏东西带入大照,山神庇护鄙人顺利除去邪祟。” 听起来到挺虔诚,大火盯着那人的脸,突然问了辛湛一句:“你说山神真的会庇护他吗” 辛湛看了看道士身后泱泱的人,沉默了一会儿开口:“理应大照山的仙气是庇护这儿的每一个人的。” 她说完自己的又勾出一个笑,看着面前几个人抱着稻草堆在她的脚边:“你们想好了烧的是谁?你们这一把火倒是把大照烧没了。” 辛湛被捆着,浑身是血还笑的像个大爷一样去吓唬这些玩意,只是没有一个人听的见她说话。身体的原主的感觉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开始苏醒,辛湛努力压了压,却始终压不住大火稳了稳身形,却也越来越站不住脚,蹭的一下又跳到了她的脚边:“怎么抖得这么厉害?” 道士将火把扔在稻草上,后面是一群盯着辛湛看戏的人。有几个孩子被大人捂住了眼睛,哭闹的去扯开盖住双眼的手。 道士拿着火把往天上举了举,又郑重的点燃了柴火。辛湛突然又想,这道士或许生前也许是真的觉得自己在做一件正确的事,真的是满心在想为大照驱除邪祟。 只这念头没有维持多久,辛湛就想杀了面前这一干东西。火焰烧到自己身上,剧烈的疼痛在四肢百骸瞬间蔓延开来。 大火觉得不对劲,一双眼睛也像是跟着火烧了起来。可它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跳上辛湛的肩紧紧的圈着她的身体。 辛湛的表情因为疼痛而开始扭曲,那火焰像是一个一个光团往她的体内窜。 “这火里是裹着仙气的。”辛湛从口中迸出几个字,肉体在炙热的高温下,发出震惊的香味。 “飞云仙人的吗?仙人不能干预凡间的事定了多少年,他难道就不清楚吗!” 辛湛疼到了极点,竟在这极点里缓缓失去了的感觉。然后那火和辛湛一开始想的一样是没有温度的,像是一场幻觉般的只能看见熊熊的火焰,听见身体的呼救。 “救救我!救救我!” “我没有杀人,我没有。” 辛湛在她的体内,却像是脱离开来,看着她在火里挣扎。大火被吓了一跳,立刻拍了拍辛湛:“怎么样!你还在这儿吗!元神没出事吧?” 辛湛想开口说没事,可这具身体已经像是和她完全脱离了开来。 “山神救救我!” “我没有杀人!我什么都没做!” 那火却不管她说的是什么,燃的越来越旺,一寸寸将她烧的皮开肉绽。直到痛呼变成了几乎听不见的疑问:“凭什么?凭什么这就是我的命?”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低到在只有辛湛在她的体内才能听得清。 “救救我。” 这最后一声不知道是对谁说的,视线直直落在大照山上。然后辛湛觉得有什么在体内轻轻的消失了。大风从躯壳外吹进来,把柳潋吹走的干干净净。 辛湛想长舒一口气,又有些微的茫然,只那茫然刚冒出个尖,就同被那风一并吹散了。她抖了抖胳膊直接将绳子扯断了开来,皮肉跟着眼前所有的人化成了烟灰。 大火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大照山一瞬间便空空荡荡了起来,辛湛扯了扯它的爪子:“爪子拿开。” 大火醒悟般的把爪子松了松:“回…回来了?” 辛湛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面具,整个人才像是踩在了实地上:“我怎么可能死在这儿。” 见到点阳光就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大火整个还处于极度暴躁的状态,直接忽视了她的话:“把我们卷进来是要你管这样的事吗? 辛湛回答的似是而非:“都是命格写好的,凡人不懂罢了。” 提到凡人辛湛想起来还有个小地仙和他一起困在这里:“那个小地仙呢” 大火想了想走的时候看见那人是一身喜服骑马折了回去:“还在成亲吧。” 辛湛在这样的地方,终于听到了一点乐趣,却觉得这样想颇有些不道德,才压下了笑意问大火:“那石头真的能过去?我一开始也试了。却没有什么动静。” 大火点了个头:“我来的时候就是看上面有血迹,划了一道自己的上去就过来了。或许因为当时你被困在这儿?” “有可能。” “要不要直接上山毁了那镇山石试试?” 辛湛也想直接把那块石头给毁了,又害怕把那小地仙困在那个大照里:“得先让那地仙出去。” 大火嗯了一声,两个人有了法术,立刻回到了那山顶上。巨石上的血迹已经被风吹的干涸。辛湛看着却知道那不是自己的血。即便是她划破的自己,却仍然是叫做柳潋的血。 大火将自己的爪子又破开了个口子,辛湛伸手碰了碰那石头,镇山石便突然亮了起来。浮出两团剧烈的光圈将他们裹了起来。 只是这一出去,两个人直接傻了眼。面前是大雪封上的大照。大火和辛湛看着这熟悉的地方面面相觑。 大火明显没有底气的问她:“这…就出来了?” 辛湛也没想到这样的场景,看了看大照山上依旧是遮天蔽日的黑气,只是雪已经停了:“我们能出来,说明那小地仙也可以出来吧?” 大火在空中凝出一个透明的圆球,然后啪的捏碎了:“这样能出来?” 辛湛被莫名其妙打了一顿,又被烧了一顿,头疼的厉害实在不想再管这小地仙的事。她四处看了看,没见他们来时的那条裂缝:“裂缝也没了,去地府把人和这儿交给他们吧。” 大火想起来辛湛在大照山里说的话:“顺便算账吗?” 辛湛摸了摸自己的面具,拍了拍大火的脑袋:“疯了吗?当时场面话说说算了,我还想成仙呢。” 大火反手伸出爪子猛的拍在她的背上,疼得辛湛一哆嗦:“那小地仙不知道能不能撑到地府去。” 辛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抬头看了看大照的天:“你以为九重天是那么好飞升的吗?” 大火却没感受他有什么九重天的仙气:“可那点法力,什么妖怪都能吃了他的元神。” “仙体是什么,你一个半仙都能把镇山石当成门开,我当时没把那石头毁了,就算是救过了他。”她说到这儿,突然有一个怨魂朝着大火的方向就撞了过去。大火抬爪就想把那怨魂打散,辛湛忙起了一股风,把这怨魂给吹的换了方向:“天干物燥,火气得降一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