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我的内心如何纠结,该做的步骤还是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在多多良的帮助下,我盘下了吠舞罗旁边坡道上的一间铺子,保证了人流量,也不至于太过吵闹。
看着新店面整体面积比位于横滨的总部翻了一番,我欣慰地点点头。
“终于有正常店铺的大小了。”颇有种鸟枪换大炮的成就感。
“但是,如果是做外卖生意的话,其实也用不上这么大的店铺吧。”旁边一个黑黑胖胖的小伙子很诚实地说道。
这个小伙子叫镰本力夫,是多多良拉来帮忙的。
开张的前期准备自然有不少体力活,我一人忙不过来,多多良就很仗义地说要介绍几个朋友来帮我。
于是,几位赤组的高层齐齐站在我面前时,实在是让我浑身激灵了一下。
好在这几位都比较好相处,经过一下午的整理工作,我们迅速地熟悉了起来。
以后就可以说,我和赤组的大佬们是一起搬过砖的关系了!
于是,当镰本力夫诚实地戳破了事实后,我顿了两秒,随即转过身,没有顾及自己灰扑扑的衣袖,好哥们似的揽过他的肩膀,缓缓拍了拍。
“小伙子,世界上不是什么事都有所谓的意义的,一切都讲求实用的话,就没有任何浪漫可言了。”我语重心长地告诫。
“但是……”
“而且,”我提高了声音说出这两个字,堵住了他的话头,“人啊,最重要的还是气势,店铺也是一样的道理,越有气势的店面能给人一种更为可靠的第一印象。”
“难道不是吗?”
我刻意拖长了这句话,把问题抛给已经有些呆愣的镰本,然后故作潇洒地背手转身,一副人生导师的高深莫测的样子。
被我忽悠的当事人还没反应过来,旁边多多良就已经低低地笑了起来。
看上去憋得很辛苦。
我压根没管这一群大小伙子,而是把沾了灰的外套脱下,伸手把来看新店铺落成的安娜抱上了沙发。
“我自己做的草莓慕斯,尝尝看。”
其实安娜自己也能坐上去,只不过我这个别有用心的糟糕大人想趁机多抱一会儿小萝莉。
和一群抠脚小汉称兄道弟哪里有投喂萝莉来得快乐。
笑过了瘾的多多良问我:“但是,说实话,你这间店铺是还有别的规划吗?放着不管确实有些空旷了。”
“确实有些别的想法。”我重新将视线投向了他。
“现代社会,墨守成规是没有出路的。哪怕是黑手党,也要纷纷出去摆摊卖奶茶,不发展些副业的话,总感觉被时代抛弃了。”我攥紧了拳头。
“我已经想好了,外卖是离不开‘吃’这个字的。所以我决定在空余时间也做一些食物出售,以给往来的人应急,之后还可以作为赠品的一部分。”
“你要做蛋糕?”多多良看了一眼坐在一边吃得正开心的安娜。
虽然小姑娘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始终没有停下的小叉子暴露了她对这块蛋糕的真实评价。
我摇了摇头:“蛋糕是甜品店要做的,目标客户还是女孩子居多,她们可能更喜欢边坐下喝茶吃蛋糕,边和闺蜜聊天。”
“我这儿只是一间外卖店铺,无法提供这种环境,所以主要的方针还是便携、外带。”
“我的想法是在订单较少的早晨做一些包子,如果有来不及吃早餐的学生或上班族,可以直接顺路带几个走,吃起来也很方便。”
“我的包子可是正宗种花风味,这可以算一个竞争优势吧。而且我师父以前也经常去摆摊卖包子,所以我在这方面并非一窍不通。”
说到这方面我还是很有自信的。
风师父很全能,做包子也是一把好手。
我小时候很喜欢吃包子,每天可以换着花样吃,也从不嫌腻。
跟了师父后,我总是被他抓去山林里修行。我的热情向来只有三分钟,去了几次后就开始嫌累,但风师父在这方面意外地固执,从不肯放低要求。
面对我的无理取闹,师父就干脆在修行的地方准备好了做包子的工具和材料。
一旦我开始修行,师父就开始做包子。
如果任务及时完成,就能得到对方亲手做的包子;如果我有所懈怠,就只能饥肠辘辘地坐在一旁看师父吃包子。
这种听起来有些好笑的“包子激励法”却贯穿了我们整个师徒生涯。
以至于后来到了日本,师父还是保留了做包子的习惯,也常常将自己的表面身份伪装成一位包子摊贩。
我离开师父去外面闯荡前,如愿以偿地将师父高超的做包子技艺学到了手,终于可以自己给自己做好吃的包子了。
思及此处,我不由得一恸,一种酸楚的感觉突如其来地席卷而上。在我自己意识到其中缘由之前,心脏却率先快速颤动起来。
两年前的东京,师父在我告辞前,温和地说的那句“一切小心”、递给我的那个热乎乎的包子,一起向我耳边眼前袭来。
种种场景聚合成重影,在我面前抖动交错。
那天午后暖洋洋的日光的味道、和畅熏风的味道、蕴酵在空气那饱满到快要溢出来的包子的香气,无比清晰地印刻在我的记忆中,未曾淡去分毫。
我蓦然意识到,就算我现在能给自己做出好吃的包子,也无法再品尝到那种从师父手中接过的欢欣了。
师父已经不在了。
这个事实从未如此无情而明确地敲打着我的脑子,不留一丝余地。
似乎是在嘲笑我的迟钝和终于反映到我脑海中的实感。
现在我是师门中最大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