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没喝多少酒,也已经是两颊通红。
我不得不避开里面的欢声笑语,想走到甲板上舒缓一番,吹吹凉风。
而沢田纲吉早已一个人站在了栏杆旁。
“怎么?不去盯着你的守护者们,也不怕他们闹翻了天?”
我走到他身边,手肘搭在了栏杆上问他。
“我和你一样,也想出来吹吹风。至于他们……”沢田纲吉笑了笑,“过去的一年里实在太压抑了,就让他们放松一下吧。”
“大家会有分寸的。”
我抬头看了看打架已经打到游轮顶端的云守和雾守,对沢田纲吉的话不置可否。
有人愿意睁眼说瞎话,我自然选择配合。
海面上的夜风反倒不如岸边凛冽,虽然吹起来猛,但却没有那么尖锐的寒意。
我将被风吹起的头发拨弄至耳后,随后与身旁的人一同沉默着看向海面。
我终于开了口:“沢田纲吉……不,阿纲,我这段时间有一直在考虑我们之间的关系。”
他听到我的开场白,耳尖动了动,随后做出一个侧耳倾听的姿势。
他在鼓励我继续说下去。
我缓缓吸了口气,想着如何组织语言,一点一点试图将我的想法表达出来。
“三年前,我们在白兰一事上的争执,是我太钻牛角尖了,这一点我必须道歉。因为触及了敏感神经而过于情绪化是我的不成熟。”
“但是,那也是组成我众多面中的一面。你那时候想要让我远离斗争中心的想法我能够理解,那是作为沢田纲吉必然会作出的选择。而我却无法压制住自己的情绪。”
“带着自己给自己虚构的美好记忆、在横滨生活的这两年间,我得以有机会跳出曾经的那个自己,去重新看待人与人、事与事。”
“我不准备否认过去,但也想带着新的愿望前进。恢复记忆后,想法上的落差与矛盾自然存在,因此我首先要做的,是去跨越自己心里的那道沟堑。”
“在那之后,我才会去重新审视我们之间的感情,如果你不愿意的话……”
“我愿意!”
他抢了我的话,随后笑着看向我。
“我了解你的想法。三年前你离开后,我也仔细想过这件事,我认为,并不能只把过错或问题归咎于某一方。”
“我做了很多自认为让大家都好的安排,这是能保护你们的最佳途径。对于这一点,我也并不后悔。”
如明月照向山岗一般,揉碎的月光穿透云层、绕过松顶、沿着矮坡,那样细碎的光辉被一点点洒落下来。
他此刻安抚我的话语正是这样从一开一阖的唇瓣间吐露而出。
“虽说如此,但我却唯独忽略了你们自身的意愿。”
“从装置中苏醒的那一刻,十年前的我在这个世界生活、战斗的记忆一度覆盖上来。他们在此经历的种种反而给我上了一课。”
“单方面的自以为的保护其实是一种自傲,是默认将自己放在了更为强势的一方。在大家都无法独善其身时候,我首先替你们做出了选择。”
“你们要站在哪里,应该是由你们自己来选择的。而我要做的,是相信你们的选择。”
“若要说不成熟,我也无法将自己排除在外。”
说到这儿,他也有些羞赧地挠了挠头发。
“你也不必压制自己的情绪,最真实的你就是最好的。若有问题或矛盾,我们可以一起去解决。”
“坦诚、信任、宽容与距离,是人类在任何一段情感都无法绕过去的话题。我们现在有这种冷静下来、反思自我的机会,没什么不好的。”
“我本来也是希望,你能在明确自身的想法之后,再去作出选择。”
他的右手包住了我放在栏杆上的左手。
随后我听见他一字一句地认真说道:“我愿意等你去跨过那道沟堑,再来给我答复。”
在他的话音落下时,预示着新年到来的烟花恰好在空中炸开,一朵紧接一朵,将远处海岸边的景象照亮。
那些灿烂的烟火一半落入海中,一半落入他的眼眸。
我释然地笑了笑,不再看他,而是望向前方广阔无波的海面。
原本在室内的众人听见烟花的声音也纷纷聚集到了甲板上。
大家在空中碰杯。
清脆的一声响起时,我在心中默念:
“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