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实这次出的考题难度不大,但出题的角度很刁钻。月考成绩出来以后,高一许多班的成绩都不太理想。
在沽南的校园贴吧里,许多省实的同学跑来发帖,嘲笑沽南是填鸭式应试教育,遇到创新类的题目就束手无策。不像他们省实,实行的一直是素质教育,还经常搞各种竞赛班,遇到什么样的题目都能上手。
沽南的学生们顿时不乐意了,组织了一批网上冲浪选手血洗省实贴吧,两个学校的学生逐渐开始了网络骂战。
烦恼都是小事,最多就是考试。
毕梓云并没有参与到同学们“为学校正名”的行动当中,他遇到了另一件较为棘手的事。
毕梓云的月考成绩依旧偏科严重,文史科的表现在班上算得上中上水平,数理化依旧吊车尾。
尤其是数学,比起上一次考试不升反降了。
汤润华认为应该多关怀一下这位新转来的学生,于是拉着王津一起,给毕梓云家长打了个电话。
在电话里,汤润华表示充分理解毕同学的基础薄弱,之前在四中的学习气氛不浓厚等等因素,最后委婉暗示了一下苏丽娟,虽然这次大部分同学的成绩都不太理想,但毕梓云的数理化成绩依旧拉了全班同学的后腿。
王津倒是非常直截了当地告诉苏丽娟,毕梓云有艺术才能是好事。但他这个数学成绩,如果一直没有大的起色,恐怕到最后连艺术院校的文化线都难达到。
苏丽娟和颜悦色地和两位老师交谈了一番,临挂电话前还诚挚感谢了两位老师对小云的关照。
挂断电话后,她抱起双手,一声不响地看着站在眼前的儿子。
毕梓云刚从学校下晚自习回来,还没放下书包就被老妈拉到了客厅。
他刚拿到月考的成绩单,正准备掏出来拿给老妈签字。不过看老妈脸上的表情,恐怕早就知道他的考试成绩了。
苏丽娟指了指茶几上的水果,示意毕梓云吃。
毕梓云心里警铃大作,顿觉大事不好。
他看着盘子里洗好的苹果,哪里敢上前一步。别看老妈平时温温柔柔的,看起来脾气很好的样子,实际上就是座随时会爆发的火山。
一旦惹老妈不满意了,死状比不苟言笑的老爸还要严重百倍。
苏丽娟并没有直接开口责骂,而是就这么坐在沙发上,开始详述这么多年来,照顾毕梓云和这个家有多么的不容易。
“你四五岁的时候想学琴,那时候市面上钢琴的价格还特别高,不是一般人家能买得起的。你爸那时候还没升职,一个月工资就那么点钱。我和你爸说,就算砸锅卖铁,也要供你去学琴——”
“上了小学,我们给你请了省乐团里最好的老师,一节课要小几百,妈妈那时候都舍不得去买喜欢的裙子。”
毕梓云心想,又来了。
果不其然,过了十多分钟,苏丽娟拿起了茶几上的纸巾,开始掉起了眼泪。
这就是老妈从小到大对付自己的杀手锏,卓有成效的眼泪战术。
每当老妈开始哭,自己就会立马心软,然后便会对着老妈使劲道歉,发誓以后绝对改正。老妈只有得到了自己的保证,才会不再掉眼泪。
正是知道这招对自己十分凑效,所以才屡试不爽。
若是在从前,他早就凑上前去,乖乖和老妈低头道歉了。
毕梓云抿了抿嘴,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
“每次我犯了错,你都要说一遍抚养我长大有多不容易,那我呢?我从小到现在就过得容易吗?”
“妈,你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正在抹泪的苏丽娟没想到儿子会这样说,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读初中的时候,大多数小孩都在经历中二病和叛逆期,小云那时候一门心思扑在练琴和比赛上,从没和自己大吵大闹过。
自家小子……这是终于到青春期了?
毕梓云也突然怔了一下,没料到自己会把心里话就这么直接地说了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今天怎么了。
刚才看到老妈在自己面前哭,心里的愧疚感刚浮上心头,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愤怒和委屈盖了过去。
自己确实不爱读书,尤其不爱学理科,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尝试努力过。可他就像是天生和数字不对付似的,一看到课本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公式,他就会头疼得不行。
下午放学后的乐团排练,周艺又带着那几个跟班对自己冷嘲热讽了一番,还把自己坐最后一个考场的事拿出来到处说,就差在墙上贴个公告广而告之了。
毕梓云一向看不起周艺这样的人,因此平时并不屑于与他斤斤计较。
但这并不代表他能忍。
老师的指责,母亲的失望和同学的嘲讽同时涌进了毕梓云的脑海,他顿时觉得心里难过得像是要爆炸开来。
如果现在身旁站着乐团的那群人,他肯定已经上去狠狠给了他们几拳。
苏丽娟被儿子脸上的表情吓到了,许多话哽在了喉咙里,半天都没出声。
“你想让儿子十全十美,什么事都随你的愿,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毕梓云说,“你既然对我失望,那就再去生一个啊?”
“对了,我们学校还真有这样的同学。你去找人家当你儿子,是不是就满意了?”
“胡闹!”苏丽娟倏地站了起来,刚抬起手,毕梓云就拎着书包跑上了楼,重重合上了卧室的门。
听到母亲在楼下给父亲边哭边打电话,毕梓云将头深深埋在了十指中,卧室的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透不进一丝光来。
以前在老爸的车载电台里听到过一首老歌,歌名叫做《长大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