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灶边其乐融融的场景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小宝宝。
他站在长桌后,长桌一米高,从火光折出的阴影一下把他压没人影。
他望着武番,看他们吃得火热朝天,空气中飘着滚烫的辣味,泡泡油里捞起的菜叶卷满红彤彤的辣椒油,边角藏着花椒粒。
又麻又辣的火锅。
他们都觉得他吃不了,于是不叫他吃。
他气,很气,又特别委屈。
小宝宝有强烈的直觉,番番不喜欢他了,在他说出“你丢下我”那句话后对他分外冷漠,宁愿对又黑又丑的小亚笑,都不回头看看他有没有喝果汁。
她也不给他压果汁了每次吃饭前她都会压一杯果汁给他喝。
老奶奶饭前给他榨的果汁,被他泄愤地砸了。
他气得眼睛变成墨蓝色,像翻滚的海潮。
小亚辣出了眼泪,放下碗过来拿西瓜。西瓜在长桌尽头,他刚转过来,看见被桌子阴影罩住的可怜小宝宝。
小亚愣了愣:“你不吃火锅吗哦,你吃不了辣。”他拿起一片西瓜,递给小宝宝,“吃西瓜吗?”说出的话都带着辣气。
小宝宝一把打开他的手,狠狠瞪他一眼,转身跑了。
小亚不解地咬西瓜解辣:为什么生气了?
武番若有所感地回头瞟了一眼,矮矮的小小身体眨眼消失在夜色里。
她收回视线,再看火锅时,突然没胃口了。
小亚端西瓜来分给大人们,大家夸他是好孩子,他腼腆地红了脸,也不知道是被夸得不好意思,还是被辣的。
还从来没有人夸过她家宝宝呢。
武番嗤了一声。
忽然
狂风大作,卷起土壤飞洒,海面掀起奔腾潮浪,带着巨大的力量冲上沙滩,沙子被推起老高。
咆哮的海潮退回海面时,在沙滩上留下一具具尸体。
一百多具尸体鱼打挺从地上坐起来,浮肿的眼皮打开,露出橙红的眼珠。
它们齐齐往火光处看来,被海水泡得腐烂的脸在月光下泛出冰冷的死光。
“吼”
震耳欲聋的尸吼大作。
丧尸们爬起来,软绵绵的双手撑着沙滩边的石台阶翻上来,爆发出磅礴的气势向他们冲刺。
所有人短暂地呆了几秒,然后齐齐摸枪空的。
他们吃饭不带枪太久的安全让他们无意识地放松警惕。
“退!”武番大喝一声。
所有人转身往小洋楼跑一百多只,能跑能跳能翻高阶,比他们遇见的丧尸厉害数倍,硬拼是死。
跑出五米。
天空一道闪电霹雳而下,紧接着雷鸣巨响,硕大的雨珠分散着砸下来。
“啊!啊啊”老爷爷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只见他的手臂被灼烧出一个洞,冒着徐徐白烟。
紧接着,前前后后传来哀嚎。
嘀嗒
一颗雨珠砸在武番手心,雨珠如石头般重,黑色的。沾手的瞬间,一股火烧的疼痛蔓延,烧破皮肤,穿透血肉。
“躲起来!”武番提起疼得倒地的老爷爷飞快窜回小洋楼。
雨珠越砸越密集,越下越多,渐渐的,串成细雨,然后变成瓢泼大雨,劈里啪啦地打下来。
月亮藏进黑夜,泥土溅得翻飞。
丧尸们停在倾盆大雨中,仰头嘶嚎,张大的大嘴迎接着黑色的雨水。
它们喝下雨水,像吸食人的脑髓一样兴奋。
坐在黑乎乎的客厅,所有人不可思议地望着屋外惊悚的场景。
武番擦燃火石,火光照亮客厅一角。
他们坐在地上,捂住被雨水烧灼的伤,疼痛不已。张木灼了背梁,坐立难安。老爷爷烧了手臂,赵亮伤了脸……被雨水砸到的位置,有拇指大的窟窿,血肉模糊地冒白烟。
“这、这什么玩意?”阿胖嘶嘶地疼。
没人知道。
武番去打灵泉水。
小亚疼得呜咽,哭着抱着手臂去上厕所。路过客厅通往后花园的门时,隐约听见有人在抽泣。
奶声奶气的哭泣声。
他忍着痛,憋着尿,出门去看。
屋檐转角处蹲着一团黑影,小亚走过去小心翼翼地问:“宝宝在哭?”
小宝宝肩膀耸动一下,吸吸鼻子,抬头看他。
昏暗里,他的眼眶装满沉甸甸的黑色泪水,仿佛夜晚涨潮的浪,汹涌澎湃地翻滚着墨蓝色的光。
小亚的身影倒映在他眼中,幽深的浪潮悄无声息地拍打身影。
抱着手臂的小亚忽然感到一阵剧痛,浑身被狠狠拍打的痛。
一下接一下,皮开肉绽,骨头都快被拍碎了。
“啊!”他痛得跌坐在地上,呜呜呜哭起来。
小宝宝抿嘴,黑潮的眼睛深深看了他一眼,而后偏开头,躲到更黑的地方去。
“咋了咋了?”阿胖听见声音出来,看见小亚坐在地上哭号发抖。
他一把抱起小亚进屋,奶奶急切地问他咋回事。
小亚打着哭嗝想说全身疼,骨头都碎了。可一动,又不疼了。被拍打的痛苦荡然无存,只是浑身疲惫,雨水灼伤的手臂微微发烫。
看着大家担忧他,他不好意思地垂下头:“没、没,想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