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云梵此来,带来了和拐子牵头的家奴何六。 纯姨娘是怎么买通了何六不重要,重要的是何六是家生子,除了他已经死去的老娘,他的儿子、女儿也都在何家为奴。 这就不难办了,反正他也跑不掉,倒不如干点儿为主家解忧的事情,没准儿他儿子女儿还能落得着好。 明知什么都问不出,蔺觉还是让顺心问了。 何六招供,自己爱赌,便串通了拐子拐人,想要换点儿赌资的。 至于拐子拐了谁,完全是凑巧,他可不认得什么傅家大郎。 这鬼话说出来在场的没有一个人相信,可偏偏全都相信了。 有些道理,傅白彗不是想不明白,只是有些不甘心。 可这时候,她也明白,“不甘心”这三个字并不足以弄垮何家。 于是,她不声不响,看着眼前的闹剧。 乌将军命人将何六和拐子押到了官衙,其余的何家奴仆便交由何家人自己发落了。 蔺觉抿了口新上的茶,同赵武楠道:“表兄,你看这事儿……咱们好歹同阿白同窗一场,总不好不管她的死活。说的是谁家都有一本烂账,但阿白比你我都小,出了这档子事情,不由得不叫我多想。” 蔺觉这声表兄叫的,当真是一表三千里。那赵武楠的祖母是皇后娘娘的亲姐姐,想当年,因为赵家没有儿子,妹妹进了宫,姐姐便招了上门女婿。 蔺觉先前不叫是不想和他套关系,如今两人说话总不能都称呼对方“世子”吧。 再有,他也有和她一样的心思,该拉关系就拉关系。话家常,就得有话家常的姿态。 这声表兄,赵武楠受了,还道:“阿觉说的是。” 得,原先还称呼他公子的,这顺竿爬的定力,也是没谁了。 蔺觉忍了心里的厌恶,在心里骂了赵武楠一句“不要脸”,面上却又道:“同窗一场,咱们没那么大的脸说保谁荣华富贵,咱们至少也得保她长命百岁。” “这是自然,我看阿白的面相,也是有福的。”赵武楠表了态,表态之前,还冲傅白彗笑了一下。 这就没管何崎骏听了会是什么心理,何家是什么破心思,他可不管,就为了这么点儿破事儿,若当真闹上了京,可别提投诚不投诚的,他赵家才不要这种眼前只有这些蝇头小利的蠢货! 只是他觉得可惜,那傅阿白居然投到了蔺觉那里。看来,他想要动“他”,还得弄垮了蔺觉才行。 也罢,没点儿挑战的事情,不是他赵王世子爱做的。 蔺觉只当没看见赵武楠飘啊飘的小眼神,他可比谁都懂赵武楠的心思,上一世,那赵武楠看他,可不也正是这样飘啊飘的眼神,叫人恨不得剜了那双眼睛。 谁还没点儿个人喜好呢! 蔺觉也不是瞧不上那个,就是生气,生气上一辈子差点儿被压的事情,还生气这一辈子那赵武楠仍旧没管好自己的眼睛,心里想着,迟早有一天得废了他才行。 大概是起了恶念,连眼神也跟着锋利,蔺觉又扫眼看了看战战兢兢坐在下首的何崎骏。 何崎骏接收到了来自寿王世子的恶意,往下不用说了,说不得那傅白彗有个磕磕碰碰,都能赖上何家。 何崎骏呕了个半死,还得假装听不懂。 他当时便下定了决心,一个是要把纯姨娘禁足。另一个就是不许何云梵再往傅家去。 赵武楠是和乌将军一道走的,傅白彗本来也是要归家的,蔺觉提议,“不如你同我一道,明日一早直接去书院。” 傅白彗想了想,摇头:“一去书院又要好几个月,我归家再看一看我母亲。” 蔺觉没有强留,他上马车的时候,傅白彗还伸手扶了他一把。 马车的车帷落下,外头半天没有动静,蔺觉以为她已经走远了,叹了口气自言自语:“你不知道,我不是不想帮你弄垮了何家,是我如今……办不到。” 似雨非雨的天气,闷热的不行。 傅白彗扶了蔺觉上了马车,并没有挪步,还站在原地透气。 心烦,一时想着自己总算是死不了了,一时又想着自己活着可不仅仅是为了活而已。 一听蔺觉的话语,她也叹了口气,道:“我知道,我又没怨你,只是烦乱,不管怎么说,我得谢谢你。” 蔺觉又掀开了车帷,跟见了鬼似的,“你竟还没走?”语气古怪的要命。 傅白彗眨了下眼睛,不解其意。 蔺觉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怒气,“不是说要回家吗?赶紧走!” 傅白彗悻悻:“你这么凶干什么?就走了!” 一直看着傅白彗骑着马儿走远了,蔺觉才命顺心:“回府。” 心里还在想着,她居然会谢他! 上一世,她也谢过他来着。 当时,她说的是什么来着? “谢太孙不娶之恩!” 嚇,隔了整整一辈子,他还消不掉那火气。 傅白彗和蔺觉分道而行,骑着马儿悠悠地往城门边去,忽听背后有人呼喊:“傅公子,留步。” 一转头,瞧见了一个骑马奔来的兵丁。 兵丁在他的跟前儿勒住了马,抱了拳道:“傅公子,乌将军有请。” 乌将军找她,她当然得去。 傅白彗随着兵丁,驱使着马儿,直奔乌将军府邸。 乌将军住的这地儿,也是临时的,听说是卫家的别院,与寿王府隔了两条街。 傅白彗在府外便下了马,将缰绳给了一边的兵丁,快步走进去。 前头有人引路,一直引她到了花厅。 花厅里的乌将军背光而立,她立在门边看不清他脸上挂着什么样的表情,她低头跨了进去,一撩袍摆,跪了下去:“傅阿白,见过乌将军。” “起来说话。”乌胜白转了身,一个跨步,到了主位前,转身坐下。 傅白彗并没有依言起身,而是仍旧跪着道:“阿白能猜的出将军因何事召唤,阿白也不瞒将军,有话直说了。将军,观前朝历史,外戚篡权的大有人在,可是没几个有好下场,这是史书中教会我的事情。” 乌胜白椅子都还没暖热,弹了起来,又是一个踏步,竟径直踏到了傅白彗的跟前,眯着眼睛看着眼前俯身跪拜的孩子……不,“他”哪里还是个孩子! “你是来替寿王世子做说客的吗?” “不,”傅白彗赶紧否认,直视了他的眼睛,“寿王世子不曾交代我什么?我与他之间的交易,也仅仅是他如今保我安宁,我学成为他效力。也许是旁观者清,我不知京城是什么格局,我如今与将军说的也只是从史书上明白的道理。” 昨日,那季大路也是这样说的。 他使人打了季大路十个板子。 如今,傅阿白也这样说…… 当真会如两个稚|子所言? 乌胜白心中微动,不过他长年征战沙场,早就练就了一身不喜形于色的本领,他笑了笑,伸手将傅白彗扯了起来,道:“小小年纪,说的什么有的没的,我叫你来,不过是问你要不要去瞧一瞧你那好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