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她关系最为亲近的陈大娘一边揉着面团,边问她,“这三姑爷比小姐大三岁,年龄可是差得顶顶好呢,这男人得大个几岁才会照顾人,要是太年轻,哪懂体贴。”
“大娘说的是。”
陈大娘放下手里活儿,打开屉笼顶的盖子,夹了两个松软香甜的馒头,“到我们这个岁数就知道的事,秀振他娘,给三小姐打碗粥,拿碟咸菜。”
被喊作“秀振娘”的妇人折着木柴塞进炉灶里,闻言,抬了抬头,“丫头,自己来舀,我这手没空。”
春瓷应了一声,走过去,自力更生。
秀振娘随口问道:“我男人说这三姑爷放言说要给五十亩良田作聘,这是真是假啊?”
春瓷摇头,“我也不知道,小姐没说。”
就拿早饭的功夫,春瓷就知道不少关于这位从未谋面新姑爷的情报,她将这些零零碎碎听来的话整合好,服侍宋绘用饭时讲给她听。
丁翰介绍的人全名叫尹可为,比她大三岁,家中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哥哥是洛浦县尉,姐姐嫁与了洛浦当地的棉商为妻。
宋绘掰开馒头,在中间夹上厚厚的咸菜,不太文雅的用手拿着,咬着吃。
这尹可为一家子占着钱权,说只是殷实之家未免也太过谦了。
光是说家世条件,这从天而降的婚事更好上几分,但实际如何,自是不能听丁翰的一面之词。
她吃完馒头,喝了几口稀粥便唤夏陶收走碗筷,春瓷照着宋绘的习惯倒上一杯花茶。
宋绘抿了口茶杯沿,若有所思的盯着被阳光照得发亮的桌角,过了片刻,她放下杯盏,杯盖发出“哐哒”一声轻响,“替我换身衣裳,我有事去一趟母亲院里。”
宋绘找陈氏倒不是为了什么难事,她只是想让绣春坊的绣娘上门替她改改去年的衣裳,陈氏听着不是为了嫁妆来的,非常爽快的应允了,甚至还主动提出让她扯几匹布去做新衣裳。
宋绘自是不会客气,含笑给陈氏道了谢。
她得了允许,回自己院里的路上就让人去了绣春坊请人。
莫约过了一个时辰,春瓷便领着一个梳着妇人髻的年轻女子进了她房里,妇人五官生得不算美,但让人十分舒服,神情温柔。
宋绘合上手里的书,浅浅笑着,“徐姐姐,今个又麻烦你了。”
徐水清在来的路上就已听闻宋绘定亲的事,福身问好,“这哪能是麻烦,是我沾了小姐的喜气。”
“去年的衣裳今年穿着有些紧了,需得姐姐给改改,另外,我想做几身新裙衫。”
“我把近段时间时兴的花色都带上了,你自个儿挑挑看。”
宋绘接了她递给的样布册子,笑道:“还是姐姐想的周全。”
“小姐会说话,每次从您这儿回家,我夫君都说我啊,这笑就没掉下来过,乐呵呵得像个傻子。”
宋绘由着徐水清拿软尺替她量尺寸,眉眼笼在日光里,沾着一层暖烘烘的金色,“姐姐夫君好似是洛浦人士吧?”
“小姐还记得啊,我夫君确是洛浦人。”
“那巧了。”宋绘抿着唇笑着看她,“不知姐姐是否知道这经营茶叶生意的尹家。”
徐水清眉眼含着几分惊讶,“原来小姐是和他家结亲,...可是尹三公子?”
“是。”宋绘目光悠悠落在她手指掐着的软尺数字上,“姐姐可有了解?”
“我这种妇人哪里会知道这些,不过前年住在洛浦时,常听摘星楼的小娘子说尹三公子长相俊朗,风度翩翩...”徐水清似反应过来自己太多嘴,脸上露了几分尴尬。
她埋着头把剩下几个尺寸量完,“腰可以再收一公分,不过衣襟这处得放两公分才合适,小姐你看可好?”
“听姐姐的便是。”宋绘指了指红艳艳的布样子,“这个好看吗?”
“年轻姑娘是极合适的。”徐水清不知想起什么,神色间出现几分挣扎,她见四周无人,压低音量道:“这尹三公子其余都好,只是家里侍妾成群,怕不是小姐良人。”
见宋绘看她,她勉强的笑了笑,“但奴家也两年未回洛浦了,想来这人也该有些改了,哪能日日流连青.楼楚馆,小姐...也莫太过担心。”
春瓷端着茶点进屋,宋绘让她吃些垫肚子。
徐水清显得有些不安,她摆摆手,问清新衣裳的要求,拿着需改的几套衣裳急匆匆的走了。
夏陶去送人,春瓷看着她的背影,“姑娘,这徐绣娘怎走得这么急?”
宋绘捻了一块糕点吃,“她儿子估摸着要下学了,做人继母,自是得处处小心。”
说着,她目光停在被忘记的软尺上,依稀又想起跟着夫家初到绍南时的徐水清,她面黄肌瘦,笑得像是一碰即碎的晨露,人都在背后嚼她舌根,说她克夫,好好一染料坊的掌柜不过是去核账,竟意外死在山贼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