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这种黑西装那么多的情况下,她也不能确定自己一定能够偷偷溜出去。
她身上仍是变装时穿的红色小洋裙,只是破损了好几处,头上还是昨晚的黑色长假发。
明里组织好自己的表情,摸了一下假发确定它还固定在头上,又在本来就脏兮兮的脸上又抹了一把灰尘,若无其事地混入了救援人员之中
她年纪小跑得快,身体轻盈,能发现很多大人们顾不及的小角落,又不怕脏累,所以很快就和大家打成一片了。
问起明里为什么过来的时候,她说她是来找哥哥的。
“……就是昨晚啊,哥哥的同学说是生日宴会什么的,又说有洋人她们会更开心什么的,就邀请哥哥去了,……哥哥和我约定不告诉爸爸妈妈的,然后我就一个人过来了。”
旁边闲聊的众人露出心照不宣的微笑。
这哪里是什么生日宴,来到这种地方啊,分明是去找乐子,就是想着带西洋人的面孔过来炫耀,好得到追捧吧。
“嗨呀——是洋人么?”叫做藤本的男人故作神秘:“你哥哥昨晚可不是去参加什么生日宴会的,他是——”
“藤本!不要在小孩子面前说这些……”
耳边仍然是人们的谈话声,明里也不管,只在她有印象的几户洋人的住所附近搜查,是活着也好,尸体也罢,先找一个不容易被追查的挡箭牌混出去再说。
明里表面上在远处一个人翻找瓦块,对别人怕她摔着的担心也只是笑笑。
实际上,有一条红线从她脚下延伸出去,悄悄地在这片废墟之中探索,替她摸索看不到的地方。
唔!头有点晕,是失血过多?原来这个异能力是要消耗自身的血液来组成红线的吗?还是精神力什么的?
不过收获很快就来了。
找到了,工具人西洋人先生,在往北一点点的地方。
真是个幸运的男人,刚好晕倒在两块墙壁相撞而存在的空隙中,看起来没什么伤的样子,只是脏了些。
明里慢慢蹭过去,假装费力搬开一小块石头,看见里面昏迷过去的,头上还戴着帽子的黑色长卷发男人,露出惊喜的表情。
她回头喊:“藤本先生,渡边哥哥,这边,我哥哥在这边——”
还在地毯式搜索的人们赶紧过来帮忙把人搬了出来,抬上了担架。
明里假装又哭又笑,取下男人的帽子攥在手里,跟着担架出去了。
被安置到了外面临时搭建的棚子之后,明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想想这个外国人的打扮,她还是决定等待这个陌生的外国人醒过来,毕竟他也算帮过她。
……反正井原现在应该也很忙,而且她也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去面对以前熟悉的人。
草席上的长发男人已经被她打理过了。包括擦拭,包扎等等。
闲下来之后,她稍微研究了一下手上的帽子。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只是帽子内测绣了她不认识的字母,应该是法文,不过明里也没学过法语,只是去串门的时候记过几句狠话,知道一些日常用语罢了。
按照日语的角度判断的话,应当是读作……兰堂?
不管了,明里放下帽子,觉得自己也不必想太多,等他醒了之后说清楚,就是应该分别的时候了。
对的,虽然他的身上只有轻伤,但是明里真的不放心留他一个人在这里昏迷。
他身上的衣料已经已经被血迹和灰尘毁得差不多了,仍然是能看出原来的不布料还不错,是一身在横滨很让人遐想的黑西装;铂金的袖扣刚刚被渡边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拽走了一个,另一个还在他身上,不过这都不是重点。
怎么说呢,就像从前院长夫人从海边把她捡回来一样,真的不放心把失去意识的美人先生就这样丢在外面啊!
这是个拥有诗人一样气质的男人,可能是因为伤口的疼痛,他即使是闭着眼睛,眉头也没有松开,这在他深邃又精致的五官上也不会显得凶恶,只是忧郁到使人怜惜,让人忍不住去安慰他,抚平他眉间的忧愁。
明里也没到理解这些的年龄,也没有多余的闲心对美人有什么关照。
她直接拿这边唯一提供的绷带糊住了席子上的男人的脸,之后就跪坐在这个男人旁边假装兄妹情深,不仅把他的手捧在怀里,还时不时掉两滴眼泪,说几句外语。
果然,感觉特别带有恶意的视线一下子就少了一些。警察就在门口呢,真要做什么也不会趁现在的。说来让人觉得讽刺,要是和外国人发生了什么矛盾,警察还不一定站在本国人那边呢。
没办法,这就是租界的悲哀。本地人的腰杆总是不太直。或许只有时间和金钱可以抚平这一切了吧?
明里抹了把眼泪,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表演。
……
当兰波睁开眼睛的时候,对这个陌生世界的第一印象是一双金色的,盈满泪水的双眸。
眼睛的主人流着泪,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掉。她喊着哥哥,扑到了他的怀里,仍然在哭。以兰波的视角只能看见她黑色的头发和颤抖的双肩。
尼桑……?自动切换了日语模式的兰波还是有点懵,莫名感觉到了寒冷的不自觉他抱紧了怀中的女孩,在空荡荡的大脑里寻找着已经失去了的记忆。
想不起来,兰波想,不过他也应该是有一个妹妹的。小小一只,然后呢……?
实在是想不起来什么,他又忍不住摸了一下怀中女孩的背脊,感觉到一股暖意从心头升起,驱散了些身体感受到的无尽的寒冷。
他那双忧郁的,仿佛无时无刻不在诉说的金色眼睛,温柔地看向了拥有另一双金眸女孩,艰涩的开口说道:“……妹妹?别哭了……”
怀里的女孩僵了一下,对他露出更甜美的笑容,然而眼泪流得更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