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三回来时，手里拿着几株碧绿开叶的植物，叶片上还挂着几滴水珠，显然还被他洗过了。

他将植株捣碎，这才走到杜晓身前，蹲下去：“抬过来。”

他刚刚是出去帮她找草药了。

杜晓方才等的睡意来了，现在却又立马清醒。看他还要帮自己上药，连说不用，她伸手要去接石罐：“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孟三抬头看她一眼，神情却微微愣了愣，他低头看自己手中被捣碎溢出青汁的药草，起身扔到她手里，自顾自叉腰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俯视着她肿起的脚踝。

他的表情似乎不太高兴，没什么好气，杜晓都没看明白他突然的情绪转化，琢磨不出来，便给自己敷上草药边想莫不是自己给他添了太多麻烦、觉得不耐烦了？

这样倒更好，这几天就多给他添些麻烦，让孟三彻底对自己厌烦，也顺了她的意，脚一好就背包袱走人。

杜晓露出的腿瘦长白皙，红肿的脚踝十分显目。她坐在石床上伸直那只伤脚，可腿又太长，只得弓着上半身伸着手上药，难免显得笨拙。孟三始终站在边上，微低着头，看着她。最后看不下去了，扯下一块长布条三八两把把她的脚踝连同药裹起来绑好。然后头也不回又走进洞穴里头，脱衣服洗澡。

洞里点了油灯，倒还挺敞亮。坐在洞穴中部靠墙的石床上，温泉咕咕的雾气飘过来，她眯了迷眼，可以隐约看到深处暗处的温泉池，那男人脱了精光慢慢沉下去，双臂支开靠在池边，隔着雾气和距离看得不甚清晰，可杜晓感觉到那男人眸色黑亮，同样看着她。

她心跳很快，连忙转过头去，装作若无其事地看着洞外，觉得嗓子干干的。

洞内很安静，说话都听得见回声。杜晓听见温泉细细的水声，忍不住再看过去。孟三依旧换了个方位背对着她。他头靠在池边，一动不动，像是舒适地享受着。

果然，这一洗又是半小时。

孟三出来时只穿了裤子，上半身肌肉结实。他没管杜晓，走到洞口静静俯瞰了一阵。

这里太安静了，杜晓难以想象他一个人住在这里没人对话没人陪伴是个怎样奇怪而稀奇的场景。再待他走进来时，杜晓头靠着墙，她一天都很累，体力耗尽。她其实很想睡觉，但是对孟三还是心怀警惕，她不喜欢在别人的视线里闭上眼睛，于是半阖着眼问道：“这里经常有狼？”

孟三看她一眼，身上带着室外深夜森林的露气：“没有。”

“刚才不就遇到狼了。”杜晓说。

孟三淡声答：“前面山脚有村落，畜生都怕人，今天是个例外。”

狼一般是群居，今天只是碰到一匹，就说明附近没有聚集。倒是听他说前面就有人烟，让杜晓心生一喜。

杜晓面上没有表情，看起来恹恹的：“那要是那只狼没走远，晚上跑进来了怎么办？”

孟三似是没什么兴致接她的话，与最开始的嬉皮笑脸全然不同，又像是对她没什么兴趣。他头也不抬说：“生了火，它不敢进来。”

杜晓又点点头。

她躺下来，眼皮子都要搭笼上了，一只手臂弯曲扶在额上，遮着光。半响，又说：“你有家人吗？”

他半响才说：“没有。”

意料之中，她点头：“去世了？”

孟三没答她，却看了过来。

杜晓当他默认了，自顾自说：“跟我一样。”

他站在黑暗之处，距石床很远的地方。看到她就躺在那，白腿露出来，像虾米一样小心翼翼微蜷着身子，黑发缠绕在手臂和颈部之上，眼睛微闭着，埋在手臂间。

孟三说：“困了就睡，别吵。”

杜晓本就疲倦，呼吸渐渐均匀，可没过一会儿，想起什么，翘起脑袋看过去：“你睡哪？”

洞内设施极其简陋，吃了一张木桌，一张石床，打铁的器具锻炉和温泉池，就是光秃秃的了。她现在占了一张床，那他睡哪？

蜡烛已被吹灭，银白的月光洒进来，却无法伸及洞的最里头。也没人回应她，她胡乱瞥两眼什么都看不清，想着那人没把她扔下床那他肯定有解决办法，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第二天大早，杜晓是被刺眼的光芒照醒的。她睁开眼适应了一下，有些恍惚，又环视了石洞一周，才坐起来。

洞里没人，温泉边也没看到孟三的身影，他起这么早？

杜晓挪了一下脚打算下床，却忽然感受到一阵痛感，从脚踝处传来。她睡了一觉都忘了昨天伤了脚，这一看，肿得老高。

她的自愈能力从小就不太好，看来这草药也不大顶用。

她不敢乱动这只脚了，缓慢移动支起身子，单脚蹦到洞口处接水随便漱了漱口洗了把脸。那里有一处小泉，从石壁里不停冒出来，水流不大，但水质干净清凉。昨天她看到孟三就从那里接水解渴，应该可是直接喝。

阳光甚好，天空净白高阔，林中鸟语不息，活跃又纷杂，空气清新。撇开简陋的设施和上山路的困难险阻不说，这儿还真是一处绝佳的养生宝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