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北齐一役,主将王鹧巨坑杀三十万北齐降卒,哀声如雷,可在一月之后一场古怪瘟疫席卷了大隋二十万铁骑,短短一月时间有四万骁锐猛士死于非命,在这时一名唤做白亭生的读书人一袭麻衣,一个破旧青囊箱孤身面见王鹧巨,短短半旬,白亭生尝遍百草,鞠躬尽瘁,日夜在军旅大营中观测疫情,一碗青子汤,救了大隋十数万猛士性命,可本人却不幸感染重病,药石无灵,溘然长逝。
数百名精系习六艺的读书人在山河动荡之际挺身而出,为大隋覆灭八国立下不世之功,事了后无一人贪功请赏,皆归隐于祁山茅屋,不负圣贤书,不负先师训,不负天下人,唯独负己。读书人的风骨,就在于此,劲风知劲草,我等读书人岂可在国难之时袖手旁观?
大隋定鼎天下,成就一统之后,将祁山封与当年孔氏后人,独占灵宝洞天,清灵福地,设立天枢十三院,任由这些江河野鲤讲经布学,贯习六艺,每年国库还分出一笔极为不少的饷银用于这些经世救国的读书人,绝不可再让其受贫寒疾苦,于是享誉天下的天枢十三院在蔚然祁山中开辟而生,孕育众多各行巨匠,真正做到了有教无类,因材施教,让无数贫寒子弟除却科举之外再有立身根本。
祁山九溪十八涧长流叮咚,天枢院坐落于半山腰,数条山溪围绕,整座山林木深秀,蔚然壮观,初冬时分登上祁山山顶,宛如云海孤岛,云海翻腾滚动壮观至极,尤其是天枢院在山间小道设众多长明灯以防行人学子迷失,在山顶远远望去千盏万盏灯犹如仙人执掌,在雾海云浪中若隐若现,故有“天枢长明,光耀大隋”的美誉。
上山的登山古道有数十条,能够到达天枢院的却只有一条,天枢院不忍独占宝山,又担心世俗打扰,故而取了折中之法,既不妨碍天下百姓上山观景,也避免这个大隋的学术圣地的喧闹,哪怕陛下直言祁山当为天枢所用,天枢院诸院长依旧婉拒这份好意,学的便是百姓技艺,又何必拒人千里之外?
在那条直通天枢院的古道半截,有一块天子御书的“俯观河山”大匾,即便是公侯至此也需下马步行,以示尊崇,曾经有不知死活的世家子仗着家室煊煌便纵马直上,冲撞了数名天枢学子,第二天就被格杀处死,他那执掌一方的父亲也只能在皇帝面前长跪不起,去爵告老。
白云生蹲在天枢院武生院旁的一条小溪,他身穿一袭黑色长袍,黑袍上绣有流云纹路,长发以黒巾随意系住,显得格外不羁,这套衣服便是武生院特有的剑冕服,白云生脸庞白净,身材修长,腰间挎一把古意森然的长剑,显得无比妥帖。
只不过此时他蹲在小溪旁拿着鱼叉猛戳的样子实在不像大隋最高学府的学子,反倒像山野顽劣少年在田间戏耍,搅得原本清澈见底的溪流污泥翻滚。
白云生身后站着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慈祥的老者,此时怒气冲冲地往少年屁股狠狠踹了一脚,白云生扑通入水,头也不回地施展身法掠开,脚尖轻点树梢,腾挪闪动,落到小溪对岸张口苦笑道:“汪老夫子,你这是做甚。”
老人吹胡子瞪眼道:“不去练习剑术跑这浑水摸鱼,成何体统!”
白云生嘿嘿一笑,神色温柔地摩挲腰间长剑道:“落云剑与我心意相通,今儿个落云想小小偷懒,我怎能不从呢,否则剑心蒙尘可就得不偿失了。”
老夫子白眼道:“这次未央宴你若失手,看老夫不将你禁足半年,到时看你如何骄横惫懒!”
白云生大惊失色,掠回对岸,轻轻地捏着老人肩膀赔笑道:“汪爷爷言重了,言重啊,我哪敢堕武生院的名头,我的剑术您也是知道的嘛,那是牛气的一塌糊涂,那还不是您老人家教的好,否则以我这惫懒性子,那能够呢。”
老夫子颇为受用地抚须,笑道:“天枢院这次四人入世,唯有你有剑道扛鼎的资质,但仍不可小觑天下英才,别的不说,剑仙李扶摇唯一弟子李太清境界一日千里,你啊,不可懈怠。”
白云生剑眉一挑,溪旁剑气纵横,李太清?我白云生从来只认手中剑,便是李扶摇本人在身前也只有拔剑的道理,我辈剑士安有遇敌不拔剑的道理,他若是在未央宴出现,定要讨教!
溪旁青草土地被剑气犁出数寸深的沟壑,姓汪的老夫子却视而不见,淡定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