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道等差数列题,有公式可以代入求和。 不过对方辉来说,小事。他毫不犹豫直接写下答案:5050,没学过高斯求和公式,但知道数学家高斯的故事啊。 其他填空有简单的,鸡兔同笼、蚂蚁上树之类;也有光看文字描述就晕的:已知现在的时间,经过N(一个非常长串的数字)分钟后将是几点几分。大题目更是稀奇古怪,盒中取球;听到鸣笛声求火车速度;每道题解答正确的比率分别有多少,问全班整张试卷合格率是多少。 方辉把会做的做了,不会的蒙着做了。反正老师说不计入平时成绩,大胆尝试,做完就算! 等他豪迈地填满卷子搁下笔,才发现周围大部分同学还在埋头奋战。当然同桌除外,卷子反扣在桌上,她正在草稿纸上悠闲地画美人。 杏眼桃腮,云鬓高挽,衣带飘飘。 不怪方辉觉得眼熟,铁皮月饼盒上的仙女画嘛。他技痒,提笔在自己草稿纸上按《三国演义》小人书画了个赵云。就是比不上仙女姐姐,赵云有点偏于灵魂抽象派,尤其那白马,四条腿是四条线。 安歌不由扑噗一笑,幸好及时用手按住笑声,没引起同学的注意。谢老师则在教室门外,刚才教导主任领了个男孩过来,估计插班生,这会三人在小声交谈。 她伸过笔,在方辉的纸上画了个Q版“方辉”,特别是他笑起来嘴角偏向一侧的样子,抓得很准。 方辉惊讶地看着她的笔就那么几下,勾出一个小人头,然后又几下勾出胖胖的小马。 太神奇了。 他激动得抓耳挠腮,只恨这会还是上课时间,不能出声影响别人。他妈叮嘱过,不想上课可以走神可以睡觉,但不能出声音。 安歌竖起手指在唇边示意“噤声”,然后拿了张纸粗粗画了纵横交错的线,当先在一格中画了个圈。 五子棋! 方辉高兴坏了,果然没选错同桌,真会玩!以前的同桌不是嫌他多动,就是嫌他睡觉打小呼噜。他一个人坐的时候只好用橡皮做了个骰子,左手跟右手玩飞行棋。 两颗小脑袋凑在一起下棋。 方辉发现可爱的小毛毛下起棋来可真讨厌。从第一颗子开始,她一直在扩张,向上向下向左向右,他完全被她牵着跑嘛,堵东堵西。但并没有什么用,大概二十几步后两条原先看上去毫无关联的长龙会合了,无论如何,正着斜着都能成连着的五子。 没有挽救的余地。 看着沮丧的方辉,安歌把纸翻了个面,重新画线。这回她示意方辉先走,五子棋么,除非棋力差距大,否则谁先手谁赢。 在他俩专心玩乐(误,打发时间)的时候,教室里的杂声越来越大,同学们交头接耳,互相询问。 “给我看看你的。” 同学乙很上路,把卷子展开给同学甲。 “大半张是白卷?” 摊手,“会做的都做了,不会的我也没办法。” “问问后面的。” 后面的小声说,“我们也不会啊。” 没人来问方辉和安歌,他俩早早停笔,卷子反扣在桌面,年纪又小,想来是放弃了。而且他俩坐在教室头一排,跟他俩说话容易引起门外班主任的注意,风险太大。 谢老师跟教导主任说,“里面那帮猴子坐不住了,我们先进去,有什么回头再说。” 一直竖着耳朵的安歌收起草稿纸,和方辉淡定地收拾纸笔。 等谢老师进门,同学们不是凑在一起讨论题目,就是在聊暑假生活,倒是讲台下两个孩子斯斯文文,垂眼沉默地整理文具盒。 不过谢老师没放松警惕,还是盯了方辉两眼。 无他,方辉同学在红星小学大名鼎鼎,属于老师们又爱又恨的对象,爱他聪明机伶,又恨他不够用功,浪费了才智。安歌她就没注意了,这孩子太小,幸好是女孩,否则两小只坐一起,还不知道闹成什么样。 谢老师往讲台上一站,教室立马安静。 卷子从后往前传,方辉瞥到安歌的卷子不是空白就安心了,能做多少算多少,差不多就行。 把卷子叠放在桌上,谢老师走到门口,把等在那里的男孩带到全班面前。 “给大家做个自我介绍吧。”她和颜悦色地说。 那男孩抓着书包带子,拧了好一会才闷声闷气地说,“我叫……冯超。” 碍着谢老师在,后面的议论声真是低到蚕啃桑叶那么大,但不用顺风耳安歌也知道他们说的内容。 冯超是私生子!!! 在那个年代,真是少之又少的存在!谁家未嫁姑娘会瞒过所有人眼睛生孩子啊!然而冯超的亲妈就是做了。无论审问――是的,审问,未婚生子属于败坏风气;还是同事朋友们好心的询问,到死她也没告诉别人儿子的亲生父亲是谁,这个“别人”也包括冯超。 可能压力太大,冯超妈过早病逝,几个月后冯超被姨妈接收,转学到了红星小学。 这么大个孩子突然出现,邻居刚开始不清楚他的来历,但没问几天就摸透了底。大人还能控制住不当面说,孩子们却好奇地问他知不知道爸爸是谁。 而安歌知道他的缘故,是因为他带来了一场裹挟半个校园的风波。 冯超,头发里有虱子! 也不知怎么,一来二去就到处都是。自那场风波以后,红星小学的学生们说话玩闹时特别注意彼此距离,生怕不经意被传到什么小虫子,男生剃光头,女生剪短发,好几个麻花辫姑娘是哭着剪掉一头长发。 这会安歌只是想到,已经觉得头皮开始发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