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她发现这种痛感非但没有衰减,还开始渐渐加深。
她去学校的医务室看过两次,医生说她没病,也许是学习压力太大。
既然不是什么毛病,她便没有告诉曼珠。
可最近几日,她的精神状况越来越差,时不时还会感到有一阵恶寒忽然袭身,又转瞬即逝。
在强忍了半个月后,陆语冬到底还是病倒了。
下午第一节英语课上,张梓云看到陆语冬忽然将头磕在了冰凉的课桌上,紧皱着眉心,仿佛忍受着很深的痛苦,不禁被吓了一跳。
她伸手摸了摸陆语冬的额头,烫得十分厉害,吓得她连忙举手,向老师请了个假,把陆语冬扶去了医务室。
陆语冬身上没有带钱,张梓云帮忙垫付了输液的费用,便回去上课了。
放学后,张梓云找班主任签了一张出门条和一张请假条,将刚输完液的陆语冬送回了家。
陆语冬到家时,已是下午四点五十几,这个时间,曼珠差不多已经到酒吧准备吃个晚饭就上班了,家里自是空无一人。
张梓云把虚弱的陆语冬扶到床边坐下,目光诧异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就比她的卧室大了那么一点点的小家,心里的惊讶都写在了脸上。
末了,她发现自己此时此刻的表情有些失礼,连忙收回了四处打量的目光,坐在陆语冬床边,问道:“那个大姐姐什么时候回来啊?要不要给她打个电话?”
陆语冬摇了摇头:“她应该才去上班,我休息会儿就好。”
张梓云又问:“那你下午吃什么啊?我给你买点上来?”
陆语冬依旧摇头:“我不饿,你回去吧,输完液就好多了,我想睡会儿觉。”
张梓云想了想,道:“那,那我走了?”
“嗯。”陆语冬从抓着睡衣,扬起一丝淡淡的笑意,冲张梓云挥了挥手。
“那你不舒服的话,一定要打电话给你姐姐啊!”
“嗯嗯嗯!”陆语冬连连点头。
张梓云走了,房门一关,家里就剩下了她一个人。
陆语冬早就习惯了一个人在家的感觉,床边就是一扇可以望向外面的窗——汽车鸣笛,人声喧哗,只要愿意往外看一眼,这个城市总是热闹的。
她换上了睡衣,裹着羽绒被和一层毛绒毯子,闭眼睡了过去。
……
“陆正青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对我那么不满,我们就离婚!”
“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吵吵、吵吵、吵吵!烦死了,能不能安静点!我们请个年假带语冬出来旅游,你就每天和我斤斤计较那些有的没的!”
“你不耐烦了?你还要不要脸了!我跟了你那么久,没车没房我怨过吗?你倒好,每天和你工作上那个女的,聊得开心啊,叫得亲切啊!”
“我说了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你要我怎么说你才信!”
“我不想信你了,回去,现在就回去,我们离婚,多拖一天我都难受!”
“你说的,行,都是你说的!”
为了这次自驾游而租用的轿车,在那场电闪雷鸣的雨夜中盘山而行,雨声淹不没的,是大人的吵闹,和孩童的哭声。
“哭,哭,哭!你就知道哭,你跟谁?你说你以后要跟谁?”
“你别凶她,凶她做什么!”
刺耳的叫嚷,几乎快要将她逼疯。
原来,她忘记了很多事情……
记忆里,那个美好的家庭,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不知道从哪一年起,爸爸妈妈就一直在吵架,每次吵架,都是为了一些特别琐碎的小事。
生活的困难,终于还是让原本相爱的两个人,渐渐败在了柴米油盐那点细枝末节上。
最后,随着一股冲动,一场难以调节的争执,在那雷雨之夜,一同坠下了山崖。
妈妈用尽全力紧紧抱着她,可她还是好痛。
有什么东西压着她,压得她浑身骨头都似散架了一般,脏腑如承烈火烧灼,痛得生不如死。
直到有谁将她从那压得人喘不过气的东西下拖了出来,带着雨水的冰凉,将她轻轻拥入怀中……
她用力睁开双眼,一条巨大的红蟒缠上了她的身体,霎时将她吓得魂飞天外。
……
曼珠冲进家门时,一团黑影正压在浑身是汗、面目扭曲的陆语冬身上。
一股瞬间涌上心头的怒火,让她的理智几近失控。
红光骤起的瞬间,那团黑影惨叫着从陆语冬身上剥离出来,疯了似的往窗外逃窜,虽出了窗,却根本无法逃出红色灵光所裹挟的范围。
“我的人,你也敢碰?”
眼前的妖精双目赤红,人身蛇尾,浑身散发着浓烈的杀意。
小小的魇鬼一时只觉三魂七魄都如承千针穿刺,拼了命地挣扎、求饶,却依旧无济于事。
就在这一刻,浑身冷汗的孩子从噩梦中惊醒,猛然翻身坐起,大气都还没喘上一口,茫然的双眼中就已生出了不可置信的惊惧。
窗外的黑影,床边面色慌忙的曼珠……
不,是长裙之下,摇曳着暗红蛇尾,前一秒还对着那黑影吐信子的曼珠……
陆语冬浑身僵冷,几乎快要忘记如何呼吸。
数秒呆滞后,她两眼一翻白,怎么坐起来的,便又怎么躺了回去。
一定是我起床的姿势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