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微凉,月光如水,撒进安静的庭院。 温柔的烛光映衬得元彻的脸更加温润如玉,他手里把玩着一只通体玲珑剔透的女式玉镯,虽比不得他平日见惯的好货色,但胜在样式精巧。 这是今日芳华寺山脚偶遇的那位姑娘落在凉亭里的石凳上的。 睹物思人,元彻想起那位绝色美人儿最后那一娇羞回眸中的满满情谊,心里不禁荡了又荡。 还没得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元彻拇指在光滑的玉镯表面细细摩擦,心里盘算着要如何打探出这个姑娘的姓名。 这样出色的人物,应该不难打听出来才是。 “爷?该歇息了。今日还是去云格格那里?” 内侍贴心的提醒着,云格格是三皇子新得的美人儿,新鲜劲儿还没过去才对。 元彻皱眉,眼前浮现的还是今日凉亭边遇到的那个女子的身影,还有那双洁白玉的美手。 美人都是比较出来的,孰优孰劣,一眼分明。 云格格哪里比得上那个人一根手指头。元彻索然无味的摇了摇头,打发内侍出去了。 刚要将这镯子小心收起来,元彻的目光被镯子内壁的一行小字吸引了去。 细细一辨认,元彻喜不自胜,何谓缘分,何为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老天爷仿佛知道他急着将这女子找出来,偏就叫他捡了这镯子看见了这镯子上刻着的名字。 “叶清云,真是个好名字” 元彻嘴角的笑意加深了几分。 皇子府的人找上叶府的时候,叶夫人只觉得自己快被上天垂怜接连掉下馅儿饼砸晕了,似乎老祖宗们终于开了眼要为她送来些气运。 先是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狐媚子二丫头毁了容貌,只能日日面纱掩面,几乎不敢出门见人。这次又是这三皇子的人指名道姓要接她的清云入府。 她念了几声佛喜不自胜的朝自家女儿的房里走去,连步子也骄傲有力起来,这一次,攀龙附凤光耀门楣的可是她的清云了。 叶清云最近本来是有几分郁闷的,妹妹说了亲,她自己亲事却久久没有定下来,她心气高,又是被母亲宠着长大的,家里原来又是贵族出生,不过家道中落,到了他父亲这一代光景已经大不如前,家里人丁单薄,又没个在朝中能说的上话的兄弟近亲,她自己长得也不算出众。 如此一来,她的亲事就有些尴尬了,高不成低不就,拖上两年,再来说亲的人就更加入不得眼了,想起前些天说媒的婆子拿来的那些家世样貌没一样体面的备选她就来气。 偏又叫她无意间见了叶玉莹的未来夫婿一眼,那样的人物品格,看得她心里窝火。她这个妹妹,从小被她压着长大,好处一点儿没捞着,早些时候连自己的新衣首饰都不怎么有,却凭着一张脸,活活羡煞了她好些年。 好在那个死丫头最近因着娘亲送过去的脂粉毁了容貌,总算能稍稍消掉她的一点怒气,没了那张脸,她就等着被人厌弃,在漠北孤苦终老吧。 叶夫人一进房就拉着她的手说了三皇子的人带来的好消息,这消息给叶清云带来的震撼不比她娘亲小。 她反手握住叶夫人的手,语调都有些颤抖起来“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娘亲?可我从来没见过三皇子啊” 叶夫人笑,眼里是掩不住的得意之色“那还能有假,皇子的人找上门来指名道姓的要你。兴许之前叶玉莹那丫头名声败坏,扰了皇子的兴致,偏又让他想起咱们叶府还有个名声不错的嫡出小姐来” 母女两个满脸喜色喜不自胜的又细说了一番,俱是欢喜不已。 叶清云原本的一丁点疑虑也被叶夫人夸得消散尽了。 那边纪南风几日不出门,还是每日弄些花草做些新奇玩意儿打发日子。 院子里的植物没一样逃出了她的魔爪,她恨不能将所有花草都在脸上试验一番,要本着实干主义的风格亲自践行美容新良方。 可惜苦了夏荷成了她的免费试验兵。 这一日夏荷盯着满脸绿油油的东西一脸惆怅的蹲在院子里,小姐说这是忘忧草碾碎了混了芦荟汁子做的,给她消消痘最好了,可是要她安安分分满脸绿的等上这片刻,还不如叫她提几桶水洗上半框子白菜来得痛快。 好容易时间够了,终于将这一脸的东西洗了个干净,纪南风已经掐好时间又让她进去试新东西去了。 一进屋子,纪南风手指一挑,指着桌上开了盖儿的半盒晶莹剔透的膏子,夏荷心领神会,大无畏的拿起来往自己的脸上抹去。 纪南风摆弄起怀里的系统甚是得心应手,兔子一动不动似乎心如死灰。 这个女人这些天天天打它一身兔毛的主意,动不动就将他往怀里揣当做免费的小炉灶不说,今天更是大发奇想,要给它换个新造型来着。 系统心很累,兔子要什么造型啊! 眼看纪南风一双纤纤玉手拿着一把冰冷的剪刀左右比划着,兔子心里拔凉拔凉的索性闭上了眼睛。 纪南风看着兔子的反应哑然失笑,倾城容颜如清风吹动湖面,惹得人心战栗不平静。 为了坐实毁容的传言,她这几日少出门,出门也带上面纱,日子过得实在无聊。 好在有夏荷这个傻丫头和怀里这个傻系统取乐。 “叶夫人最近好像很高兴”夏荷抹完了药膏,想起今日见着叶夫人那吹风满面脚下生风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道。 纪南风笑道“因为她收到了一份大礼” 夏荷听得满头雾水,大礼?什么礼?谁送的? 剪刀迟迟没有落下,兔子惊奇的偷偷睁开一条眼缝儿,见纪南风已经放下了屠刀,终于放松了不少。哼,算你有点儿良心。 纪南风拿出抽屉里的一盒胭脂,是城里有名的脂粉店的盒子。 夏荷没等她吩咐,就要接过来往自己脸上糊,却被纪南风柔弱无骨的手轻拍阻止了。 纪南风哭笑不得,她是给夏荷造成了什么心理阴影了,她笑道“这不是给你用的,你把这盒脂粉放到店里送来府里的货里面去” 夏荷接了盒子,越发摸不着头脑,但是依旧没多问什么,快步的出了门,直直的往库房走去。 贺朗京中要事办得差不多了,回漠北的日期就定在三天后。 纪南风懒洋洋的眯着眼打起盹来,这叶府的事她也办得差不多了,早就想换个地方呆了,希望漠北皇宫里的东西,不要太寒碜才好。 三皇子那边要人要得急,叶夫人这几日为了打理亲生女儿的事忙前忙后,压根儿顾不得注意叶玉莹的动静,她也从没觉得这个连唯一拿得出手的容貌也毁了的二丫头能翻出什么浪来、 好容易将叶清云的事理差不多了,看着整整齐齐堆放的满屋子聘礼,叶夫人再也掩不住得意的笑。 到了叶清云出阁的日子,前一天晚上她与叶夫人说了半宿话,清晨起了个大早自有丫头替她梳妆打扮。 出门三皇子专门派了人来接,虽然比不得与福晋侧福晋成婚时的大场面,却也着实是上了心的。 一乘小轿从府邸偏门送进去,送到了离主殿极近的一方小院子。 叶清云自在这里候着,引她进来的内侍心里虽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美人儿能让三皇子如此上心,面上却没显现出分毫。 进了屋,叶清云听着自己的心跳还是觉得这一切太不真实,脸上突然传来一阵细痒,她忍不住伸手挠了挠。 今日上妆的时候明明用的是京城最有名的铺子新出的胭脂,颜色鲜艳无双,怎么会这么难受。 门外的脚步近了,元彻急匆匆的赶来,从他寻得这个美人的家门到今天终于接了人进府,他已经等得够久了,久到一刻也不愿意再耽误。 良辰美景,春光无限。 红色的盖头掀开来,元彻犹如五雷轰顶,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手中的喜帕差点摔出去。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叶府欺上瞒下,偷龙转凤戏弄三皇子的事传得沸沸扬扬,一夜之间,叶家从云顶跌倒谷底。三皇子一怒之下整个叶府都遭了殃,叶清云自然被丢了回去,连带叶老爷叶夫人也被赶出了城,发配到边陲小地自生自灭去了。 这个时候纪南风已经跟着贺朗一行人在前往漠北的路上,夏荷当真做了她的陪嫁,兔子则一直被她拿捏在怀里,做了个天然的暖手炉子。 做依依不舍状告别了楚国的最后一寸土地,纪南风半是忧伤半是甜蜜的朝着贺朗甩过去一个“小女子下半生就依托相公了”的含情脉脉的眼神。 贺朗还算受用,眼底也多了些温情,这趟他来京城,差事办得还算顺利,心情也着实不错。 匆匆用了干粮,一行人接着赶路去北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