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像有心事。”赵璟未曾停笔,一边挥毫一边问话道。
站在他身后安静得如壁画陶偶一般的陆瑶意外的眨眨眼,随即就恭顺的低下头,“王爷说笑了,奴婢们能有什么心事。”
赵璟侧头望去,侍女面目依旧和往常似的柔顺,连嘴角的弧度都没有任何变化,低垂着头露出细弱的脖颈,和其他侍女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可他却笃定道:“你瞒不过我的,说吧,到底是什么心事,难道是我的病又重了吗?”自打天气寒冷之后,他的身子就一天不如一天了,时常的失眠多梦,惊悸呕血。
陆瑶没吭声,只望着自己裙角沉默了许久,等着赵璟无奈叹了口气,像是放弃追问了转回身子,才轻声祈求道:“王爷能教婢子丹青吗,婢子不识字,可却也想学着画点东西。”
“哦?”赵璟惊讶的抬起了头,这还是陆瑶第一次求他,哪怕之前被冤枉杖打,她也从未提过什么要求,这会子说了,就像是冷冰冰的石头突然有了一丝温度,不再像是装饰品了,更多了几分人味。
收到回应的讶异让他难得高兴了起来,兴奋的咳嗽几声就忙招手道:“好好好,这有多难,你过来,瞧我是怎么画的。”
陆瑶果真上前了几步,站在桌案旁探头观望,见赵璟所画山河秀丽,似乎是情不自禁的指着画纸询问道:“这黑青的颜色倒是常有,红色是什么颜料,竟能如此鲜亮。”
她这样一反常态的言语,让赵璟又觉得纳罕又觉得可爱,心想只怕是真喜欢上了丹青,才在自己面前露出一丝常态来,这个样子倒是真像个女儿了,他温声宽语:“这是文思院新贡上的朱砂墨锭,其色鲜红明亮,比之前的好多了。”
“朱砂?”陆瑶口里疑惑着的重复着这两个字,“朱砂不是炼丹的么,也能拿来画画,那还能吃吗?”
“自然不能——”赵璟正待解释,忽听得外头太监叩首急道:“王爷,宫里来人传话了,皇上身子不好,请您即可进宫!”
父皇生病了?这可是十万火急的大事,赵璟放下笔就往外走,余光好像看见了陆瑶着急的脸色,像是想说些什么,可父皇的身子最重要,赵璟只略过一眼就挪开了。
等再回到府中时,陆瑶恢复了平常沉默的样子,就像之前的对话只是一场梦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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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璟呆在书房苦苦回想着上辈子的记忆,很想查问清楚陆瑶当时是想说些什么,因为自己和她这场短暂又模糊的对话之后,没多久他就吐血重病在床,双手哆嗦的拿不起笔来,别说画画了,就是碗都无法端起来。
每天浑浑噩噩的等死罢了,就连王府那一场大火烧起,若不是陆瑶背着他逃出去,只怕他连活命的机会也没有。
赵璟不是个糊涂人,自然清楚陆瑶在自己面前伪装不识字并不是为了邀宠,相反,他总觉着那一日的对话中,陆瑶是想说些什么。
可他回府之后,为什么又沉默了,这里边到底有什么内情。
赵璟烦躁的将宣纸揉成一团丢弃于地,谜团太多,再加上他上辈子病势凶险,压根就没有怎么关注府内,因此就算重来了一次也没法抽丝剥茧的寻查出真相来,这样灰蒙蒙的结果实在是让人烦闷。
何永诚缩着身子,看着书房地面上快铺满了的纸团发着愁,王爷要是再扔下去,只怕都没他站脚的地了,太医说过,王爷可千万不能劳神,容易生病。
只是,王爷到底在烦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