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观锦和她的丫鬟也不知踪迹,那么大的雨能上哪去?
比起心事重重的元清也,走在前头嘴里哼着小曲的卓耀显然就快乐多了。
雨后的晴空一碧如洗,满街的商贩和行人摩肩擦踵,吆喝声和笑语声不绝于耳。
踏上石桥,桥下河面上的乌篷船里头静静站着一位戴蓑笠的老翁,波光舟影一派怡然自得的模样。
走进七音坊,人声渐远去。零星几座房子冒起青白色的袅袅炊烟,几只燕子追闹着从上空飞过。
坊里静悄悄的,卓耀不自觉的收了声,清也在李大婶的家门口停了下来。
紧闭的黑漆大门上画着神荼和郁垒两位门神,门檐下挂着的两个老旧的红灯笼在凉风的吹拂下滴溜溜的转着圈。
清也上前执起铜环轻轻扣了扣,两扇大门朝里缓缓打开,竟是虚掩着的。
庭院里头种了两棵大枣树对着正屋,廊下的水缸里还剩半缸水,水面上飘着两片叶子还有几只划水的黑蚂蚁。
“看来我们来的不是时候啊。”卓耀有些失望。
清也蹲下身看着地上爬动的蚂蚁,顺着方向看去直通后院。
成千上万的蚂蚁排着队爬进后院的厨房里,浓郁的血腥味充斥在空气中。卓耀捏起鼻子跟在清也后头,看着脚下密密麻麻的蚁群,浑身止不住的起鸡皮疙瘩。
掀开厨房门口处的布帘,里面的景象瞬间让探出头看个究竟的卓耀捂着嘴冲到一旁干呕。
李大婶穿着一身玫红色的碎花袄裙坐在靠椅上,蚁群围着她来回爬动。被勒断一半的脖子支撑着头颅歪歪靠在椅背上,数十只苍蝇叮咬在伤口上,一双眼睛睁的像铜铃一样看着清也。
李大婶死了。
卓耀从门口抓了个路人去府衙报官,不多时晏尚迹就带了衙役匆匆赶来,驱散蚁群后将尸体抬上担架,朝着衙门去了。
热闹的街市因为突如其来的命案变得人心惶惶,也有胆大的人伸长了脖子想看个究竟,却只能看到白布下僵硬的轮廓。
卓耀看些死鸡死鸭的还可以,骤然看见一个形容可怖的尸体,当下便由一个小衙役陪着魂不守舍的回了官驿。
晏尚迹拉着清也的胳膊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好几遍,表情有些懊恼:
“你昨天被伤到哪了?”
他昨夜匆匆赶回官牢,却已是人去楼空。拉了个衙役问了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能一拳把他赞不绝口的铁门砸出窟窿的该是多么可怕的力道。
“我没事。”
清也此刻的心情属实算不上美丽,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表示自己真的没事。
昨夜打在她身上的那一拳,力道不算特别大,至少比砸铁门的小多了,不过话说回来顾言悯给的伤药确实是效果显著啊。
“昨夜要是我也在,就不会发生这事情了。”
清也瞅着他满是懊悔的神色,顺杆子接话:“你上哪去了?”
“昨天不是下大雨嘛,我在来的路上碰到了淋成落汤鸡的白观锦。”
这一竿子还接到了她挂心的事上,清也不动声色的继续问:
“然后呢?你把她弄到哪去了?”
“她说小宛得罪了你,不好意思再回你家,我没办法只能先带她回了我家。”
白观锦也没有找到小宛,她一个小丫鬟怀揣几文钱能跑到哪里去?
府衙门口围了一群闻讯而来的百姓,见到放着尸体的担架,恐慌一下子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久病的晏道溪挣扎着从病榻上爬起来,此刻正负手立在明镜高悬的匾额之下,掀开白布一角看了眼尸体,面色顿时更难看了。
“你怎么会和卓大人一起在案发现场?”
“找李婶有些事。”
“什么事你自己一个人去不行吗?”他有些焦头烂额,伸出手指着清也的脑门,“你可真会给我找事,还嫌我们溱江出的事不够多?”
清也低着头,面色冷漠。私盐一案晏家虽然快刀斩乱麻把自己摘出去了,但也不是全身而退,多的是露在外头的马脚。
再加上他这些年来做的那些破事,只不过旧账翻起来牵连颇大,顾言悯也没权利和借口对他开刀,万万没想到今儿就给整了一个机会出来。
今天这案子要是就自个人知道,偷偷处理了便是,偏生那卓耀目睹了全过程。他要是处理不好,就凭刑部那平地掀起三层浪的本事,他就得交代在这!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晏道溪甩了袖子,背过身不再看她。晏尚迹挡在清也身前,挺起胸膛酝酿了半晌正准备跟他父亲好好理论一番,就听得堂外一道清冷的嗓音:
“晏大人这是败了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