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说,你比鬼还恐怖么? 好吧,西贝知道,不能。 她瘪瘪嘴,也不吭声,甚至都不抬眼看他,像没听见有人和自己说话似的,掉头就走。 回回遇见,都能被她磨得没脾气。北珝笑意收敛,双眉一拧。 手一伸,把小姑娘拽住。掌心包裹下的骨骼细小伶仃,仿佛稍微再用点力就会不小心折断。 除却拍戏需要,他从未在现实中这样握过女孩子的手腕,尤其还是未经思考地把人给拦下…… 北珝松了点力道的同时,看着女孩毛绒绒的粉色袖口下僵直的纤白小手,自嘲地往上牵了牵唇。 西贝人被拖住,一下震在那儿,忽然间真的有了比见鬼还恐怖的惊悸。 乌黑的脑袋瓜低垂,眼睛死死盯着握住她的那只手。 这也……太玄幻了吧? 她想说点什么,练舞出了汗,额发略湿,头脑还有一丝发热,说什么呢,不知道,甚至……整个人都飘乎乎的,莫名其妙得虚弱乏力,思绪完全集中不了。 北珝垂眸看着她发顶同样小小的那粒旋,高抬手,掌心松开。 手掌张开的那一瞬,五指修长,骨节均匀,近看下每个指甲盖都修剪得干干净净,指节上也没戴任何装饰品,比如尾戒什么的。 不过—— 西贝不由自主地微仰起一个角度,视线定住。 由于他刚松手,驼着的背尚未挺直,那里正悬吊着一根链子。最外层那件时尚短款的棉衣夹克拉链没拉,半敞开,那根十字架银链是他身上唯一可见的金属配饰。 他真的很会搭衣服,夹克肩袖上有红白条状点缀,他就在里面也穿的黑,纯银的链子悬在纯黑的齐脖卫衣外,透着和他本人不差毫厘的冷质感。 但,不可否认,荷尔蒙也很足。 尤其视线滑过链子,领口边缘便是微微凸起的喉结,光线的原因,白净的颈线宛若打了层阴影,男人味儿浓厚。 西贝狠狠掐紧手心,让疼痛浇灭内心的躁。 要命,真要命,不过是一个连牵手都算不上的动作,竟让她这个手控喉结控各种控的肤浅家伙,脆弱得不堪一击。 西贝,你还有没有点原则了? 她牙齿磕在唇上,嘴唇本就小,这一缩、一咬,唇色浅淡,薄如线,北珝静默瞧在眼里,眸色幽暗。 脸红了? 啧。北珝别开眼,目光虚落在近旁的那棵发财树枝叶。 冬天外面气温低,舞蹈教室也不可能全天候暖气萦绕,性喜高温的长圆形叶片绿中掺黄,缺乏一棵绿色植物该有的勃勃生机。 清清楚楚经历了一遍由烦躁到好笑的过程,他比任何时候都想抽烟。 “你……”这边厢,西贝终于拾起点正常的思路,言归正题,“你已经道过歉了,那件事也已经过去了,我们好像没什么好说的吧?” 言外之意是:你在这儿拉拉扯扯不合常理。 常理不常理北珝心中有数,他习惯性轻舔了下嘴唇,这是他情绪波动时的反应,有点棘手,又有点无奈。 “怎么没有。”左手拎着的包甩在肩上,他歪头看着她,唇畔浮笑,“道个歉就完事了?该说你气量大还是傻?” ……什么意思? 西贝一直不愿看他的眼睛终于还是被激得从他喉结的位置往上,落向他那双野性不拘的双眸。 没和这种性格的人打过交道,思维全然跟不上,准确点说,就没一次跟上过。 她懵然睁大的鹿眼干净如溪,清澈见底,对视上的那一瞬,北珝心中叹了口气,视线向一旁撇开,轻咳一声。 “我可以答应你做三件事。” “……什么?” 男人的侧脸更好看,鼻翼线条挺而直。他没戴帽子,应该有戴口罩吧,进门后摘了? 一颗心飞得漫无边际,恍惚中好像听见他又说了句什么,西贝:“啊?” 她是真的没听清,可是当他忽然转过脸,又开始正面相对,她却觉得他的眼神极深,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什么呢? 哦……西贝一点点恢复清明,兴许是不耐烦了吧,他脾气不太好。 小脑袋再次垂了下来,纸杯温度还是略高,她用两只手捏住杯口边缘,保持她最好的教养,耐心平和地说:“你别再执着了,我就当今天我们没见过,我也没听见你说的这些话。在我身上想点子没用的,我不会帮你,也没口才帮你。嗯……就这样吧。” 她很平静地说完这番话,动了动脚,身体转到一半,想到什么,又停下。 还是没看他。 “对了,有件事我澄清一下,上回在楼下碰见你,我和你说了两次对不起,第一次是对不起差点撞到你,第二次是我朋友坐在你那辆车上发的自拍被传播到微博,给你添了麻烦,我当时想解释,你没给机会。” 一想到这件事,那天被当作脑残粉的无语也跟着回忆一起涌上心头。 胸腔一瘪,叹了口气。 “我不知道你是真误会了还是假装误会的,随你吧。” 说着,真的打算走了。 只是,才背过身迈出一步,身后便传来很低的一声笑。 和今天再见面时的笑声有着明显的差别,带点哑,还带点躁,不像是她升腾过的那种躁动的躁,更像是暴躁。 他生气了。 “又当我是不怀好意想利用你。” 西贝脚步顿住,她告诉自己,他是学表演的,他完全可以伪装,不要信,哪怕判断错了也不要信,和他保持距离是最正确的选择。 可是……她没忍住。 回过头,她抬高视野,认认真真望进那双深沉得有些可怕的漆黑眼瞳:“不然呢?你为什么突然对我态度改变了?” 她个子小小的,脸也小小的,穿着套可爱的猫咪睡衣,扎了个丸子头。从上到下,彰显的都是不成熟。可一开口,却近乎通透的冷静。她很聪明,看待问题也很客观。 北珝没有回答,只那双眼,像乱石穿空,惊涛拍岸,聚集的情绪太过浓稠。 西贝表情严肃,由起初的平静转为失望:“你找不到理由来说服我,对不对?” 又是这种眼神。 哐当一声响,西贝轻吸气,吓一跳,目光下移,瞥向北珝脚边被他从肩上甩下去的黑色背包。 他面无表情向她走近,她下意识往后退。 周围响起异动,闻声而来的工作室老板三言两语拖走了一个来练舞的dancer,避免了一场围观。 北珝走两步就停了下来,一身黑的穿搭,本就酷到很有范儿,此刻低敛着眼睫,发丝挡在眼前,不言不语不笑,眼神桀骜中穿透着凌厉,更是将自身强大的冷酷气场放大于无形。 西贝指腹一用力,杯中水溢出,尚且还能承受的热水顺着她的指节流淌而下,钻进袖口。 她听见他反问: “需要我找理由说服你么,你不是已经盖棺定论我不是个好人?” 为什么他总能这么理直气壮? 西贝并不怕他,她只是深感困惑,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当真就一点没有羞耻心么,好像他做任何事都是有足够立场的。 她还在想,应该如何反驳他,忽然眼前人影一动,肩膀一侧搭上一只手,虚握住。 他在她面前俯身,清隽的面容就这么要多近就有多近地占据她的所有目光。 “我的确不是什么好人。”实话,“但也没你想得那么坏。” 他黑黝黝的眼底藏有漩涡,仿佛能把她一眼吸进去。 西贝呼吸加快,胸腔在起伏,上下一体波动导致肩膀也在轻微发颤。 手上是有感觉的,小姑娘的面部表情更是无处不在彰显她的紧张。 气恼归气恼,可忽然间,她说的那些刺耳的话像一阵风,倏忽来疏忽去地飘远,心脏的某个角落瘫软了一下,令他把本来想说的一些话止在唇边,生生咽了回去。 近在眼前的,是他喉结上下轻滚,有些脱力的浅笑。西贝血液凝住,瞠大眼睛,忘了呼吸。 “听着。”他轻不可闻地叹息一声。 室内鹅黄的光线在他鼻翼上方打下一点高光,就连黑如深海的瞳孔都呈现出一片皎洁的月色。 “答应你愿意做三件事只是因为我从不弄哭女人,之前当你是小孩没想那么多,你说你成年了,行,不管是小孩,还是成年人,弄哭你两回,答应你做三件事不过分。” 他说着自己都说服不了的鬼话。 “你想那么多没必要,我看着很像条狗么?” 西贝:“……” “不像?”烦躁的心绪土崩瓦解,他被她可爱的小表情愉悦到,继续加以引诱,“我不愿意的事没人能逼我,我愿意,只能是我想做又必须做的,你要不想接受,可以,我不勉强,不过,先声明,过了今天没明天,也许下一秒我就反悔改变主意了也不一定。我这人脾气古怪,你可能不了解。” 天知道,他居然说这么多话,西贝懵圈了。 “嗯?”他看着她的眼睛,“你考虑考虑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