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会儿,那些人在附近搜查无果,为首的人穿着一身玄色紧袖劲装,提着剑走到这荆棘丛来,莫菁仔细些看着那人的面容,觉得愈发地熟悉,恍若在哪里见过。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应该。自己应该没有见过才是的,从自己穿越以来,没了莫听素之前的记忆不说,终日呆在这花果山之上,来来去去见的都是那些人,又怎么会对一个陌生人如此觉得熟悉呢? 细想一层,心中却是一惊。 这人,不正是当日她下山找莫谨时遇到的那位带兵首领?! 彼时雨势渐渐地开始变小,伶伶仃仃恍如锋利银针。莫菁听着那越走越近的脚步只觉得心都跳到了嗓子里去了。 一剑刺进来没有刺中,便要再刺另一剑。却在此时,又传来了另一批人的脚步声。 未见其人,空气中却飘来一阵异香,不浓郁却莫名地觉得诡艳。来人身穿红衣,打着一把伞,从莫菁的角度看上去,伞沿恰好遮住了容貌,叫人看不清,只依稀知道是个女子。 于是那人收剑作罢,转过身去,俯身行礼。 “夫人。” 却听那女子懒懒的嗓音,缓缓响起: “如何?那个孩子找到了?” “应该就在这附近。” “那个女娃娃想必也是走不远。但是,大人很快就要到这后山上来,切不可让他见到晚琉光这个女人。” 只见为那人答道:“夫人请放心,我已经命人把她扣住尾随身后,很快就到,只等夫人来处置。” 女子轻轻扣着鼻翼笑了一下,走近看着眼前的男人:“王安,你是聪明人,也不枉费大人把你安插在慕子梁身边多年,此次消息你通报有功。但有些事,遇到大人时当讲不当讲,你也应该明白……..” 红衣女子没有再说下去,而是停了下来,一双美目婉转,观察王安的反应。 王安闻言也只是恭敬地俯首垂眸道:“王安只记得今日奉大人之命行动,不记得还有何事要禀告大人。” 红衣女子红唇微翘,似乎很是满意王安的回答。 此时,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莫菁只能躲在荆棘丛中屏息以待。 听得那个红衣女子又一声宛若黄莺出谷的讥笑声:“姐姐,许久不见。看你之气色,想必是这虚南寺是个好地方,竟把你的病养得七七八八了,倒也不枉夫君对你的一番苦心。” 莫菁隐隐瞥着发丝凌乱,被人压制过来的晚琉光,几乎止不住地就要呼出声,却立刻被小和尚制止。她抬眼对上小和尚无言的目光。 终于平静下来。 晚琉光没有理会女子的讥笑,只是温淡的眉眼看了为首的官兵一眼,嗓音一如往常般叫人听不出悲喜。 “王安。我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与她连成一气对付我的,竟然是你。” 王安无言,把沾了血光的剑收入剑鞘,低头别过脸去,不去看晚琉光。 旁人看他,不知是何情绪,但莫菁却看得分明,那人的眸中竟藏了难过,内疚……还有,心疼? 红衣女子此时却撩起话来:“姐姐这话说的,可真是伤了王安的心。当年姐姐随夫君出征,战场上耍得一手漂亮的枪法,从敌军手中救回了王安一命之后,人家可就对你念念不忘,一直思故至今啊。想来,从古至今,这美救英雄或是英雄救美,都是一桩美事。” 王安此时却抬头,面无表情地答道:“五夫人莫要再拿王安取笑了。” 红衣女子又娇笑一声,回身望向王安说道:“王安,我知道你想了她很多年。如今,我给你个机会要她,你敢不敢?” 此言一出,却见晚琉光一向无悲无喜的脸色在那一瞬间变得苍白,血色尽失。 红衣女子此时把目光转向晚琉光,又道:“姐姐莫是给忘了,以前姐姐患有失眠之症,即使自幼修习医术,也对此束手无策,便是妹妹常侍身旁,为你配香助你入眠的。姐姐自幼跟在云公子身旁学得一手好枪法,耍起来宛若蛟龙入海,行云流水,叫夫君也看得惊叹。可惜,如今你手筋已被夫君所挑断,如同废人,空有一身武术。我若对你下毒,你又能耐我何?” 说着,红衣女子走近晚琉光耳边,红唇靠在她的耳边吐气如兰:“倘若夫君看到你与几个男人在这野外苟合不知是何情绪?” 晚琉光淡弯着的眉眼凝起,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姣好的面容一如既往没有生意,唯一能看出她情绪的,只是那望向红衣女子时,目光宛若藏着冰冷雪花,良久,她终于一字一顿道:“无银,不要逼着我恨你。我从来便没有与你争过。” 闻言,红衣女子却笑,是啊,眼前这女子她从来就不屑于自己争,自己的背叛或是怨恨于她而言从来都是无用,她把感情看得冷淡,别人珍如生命的爱惜,她却能毫不犹豫地舍弃,不费吹灰之力地加以遗忘。尽管如此,却仍然能胜过自己千百倍。 她无银陪在晚琉光身边多年,直到最后从她身边一个小小的婢女晋升为莫府的五夫人,这个女人从来都是在步步退让。她不和自己争,却比自己得到更多。 其实,到最后,无银已经不明白,自己对晚琉光是背叛了姐妹之情的内疚之情多一些;抑或是两人二女共侍一夫的争宠之意多一些。但如今已经不甚重要了。 有谁还会在乎呢? 无银看了看围得最近的几个官兵眼神逐渐涣散,脸色浮现酡红,而后她又复走到王安面前,轻声在他耳边道:“看好了,倘若是你,我便又办法给你瞒住夫君。如何?” 王安抬起头,看着眼前娇媚的女子,目光烁烁,拿着佩剑的手,指尖紧紧地扣在剑鞘之上,恍若在做痛苦的抉择。终于,在看向晚琉光那一刻,躲避似地别过头,不敢看她。 许是那药的缘故,那具抱紧莫菁的身体逐渐变得滚烫热烈,她不敢妄动。此时泓澈有些许浓重的鼻息熏在莫菁白皙的颈脖处,让他心中徒生异样的情绪,只能压抑心神流动,静静地默念静心咒。 这厢晚琉光嘴唇微翘,已然染起一抹轻微的自嘲,她绝望地闭上双眼。 无银说得对。倘若还在以前,她还能轻而易举地脱身,但如今,一个被挑断手筋的废人还要徒劳挣扎什么呢?她心中早已想好,倘若到了最糟糕的那一步,最后,也拼不过一死。 无银见状,唇边已然染起一抹讽刺的媚笑,望向王安不屑道:“哼,你也一样。你喜欢她,想救她,却又怕我杀了你的妻儿;你想要她,却又怕死,怕她讨厌你,只敢躲在这里做个缩头乌龟!” 说罢,无银又复回首望向晚琉光,目光切切,嗓音冰冷:“你求我,跪地求饶,晚琉光,我许会看在当年你从垃圾堆里将我捡回,教我读书识字,研习医术的这份恩情上饶你这一次。” 晚琉光听罢,目光幽幽:“若我求你可免今日我可能所承受之一切,我会求你。而如今,你说的这番话,不过是想看我向你乞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