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是“还不错”三个字已经让江小池感到满足了,因为这几乎算得上是她第一次在叶雨口中听到一句正面的评价,虽然叶雨也一直没有给出负面的评价,但她心中也知道,恐怕之前的种种表现,在叶雨眼里都不是那么的好。 看着江小池掩藏不住的喜悦,叶雨也发自内心的笑了,要对这姑娘严厉起来,还真是难。 就在江小池天人交际时,这殿里唯一的一位祈祷者已经离开,此时,就剩下了两人。 叶雨说完了“还不错”后就没有再说什么话,只是往长生牌位那里看了看,江小池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了那些牌位。 “怎么样,你要不要也列几个?”叶雨打趣道。 江小池立刻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原因无他,穷,她现在全身上下一文没有,时常怀疑万一这镜庵的师太们问自己要钱自己一文都拿不出来会不会被轰出去,不过她也明白,只要叶雨还当她是一回事,这镜庵上上下下都不会为难她。 叶雨轻笑,江小池心中的小九九始终是瞒不过他,只是也懒得戳破。 整个殿宇都静静的,镜庵算不得香火鼎沸,但不失为灵杰之地,烈风途径此处都不禁缓缓,转化成了松间树鸣,林间竹韵。而现在,若是油灯有声,那这殿内,定全然是跳动的祈福声,可惜,除了外面的树叶轻缓的呼声,什么都没有。 为了打破这样的寂静,先开口的还是江小池,叶雨则是全神贯注地看着他的长生牌。 “你这上面的一二是什么意思啊?”江小池问出了镜庵上下都好奇的问题。不过碍于叶雨的身份,一直没人提出来。 “嗯……”叶雨有点犹豫,不过最后还是坦然,“我母亲和我妻子。” “你妻子?”江小池脱口而出,“你成亲了?”而后又想起来,叶雨成亲有什么好意外的,虽然他长得不太能够看得清年龄,但是从他从容的各种表现,比江小池自己年轻就不知道大了多少,只是,叶雨这周身的气质,就让人觉得,他终身适合一人。 不料,叶雨的回答让她更意外,“没有成亲。” 然后江小池呆呆地举起自己的手,只想长生牌那一块,“那你说你的妻子?” “我这不是为了让你好理解一点吗……”叶雨苦笑。 “什么叫好理解一点?”江小池果然不太明白,“你心爱的人?” 叶雨难得皱起了眉,一脸认真的思考起来,随后又纠结起来。 江小池十分意外,难道,自己这个问题十分高深难以回答?不过这次她自己内心多了一份小心思,稍微把自己的思绪抽出来一点,就看到了叶雨那似笑非笑的嘴角。 什么人哪这是……真是瞎操心了。 叶雨也看到了江小池那从来不隐藏的想法,因为全都坦荡荡的摆在了脸上,尽管现在的她脸上还带着张人/皮/面/具。 “算不得是心爱的人。”叶雨的声音很轻,可足够让江小池听得清清楚楚。 江小池脑子再不会转弯此时也懂了,这背后恐怕有一段十分麻烦的故事,为了不自寻烦恼自找不快,她还是决定不问了,好在她确实不是那种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 不过这个话题被绕过去了,江小池马上就提出了下一个,“你在这里祈福你的母亲,想必你也很想回去吧,不过你家既然在长安,为什么要跑到这个地方呢?” 北方小镇说不上多不好,但也绝对和好扯不上太大的关系,尤其是与长安相提并论之时。 这回叶雨用了更多的时间来思考答案,好久,才缓缓说,“我母亲去世了。” 江小池瞬间感到无比尴尬,可随即又想起来,这可是长生牌啊,虽然祈福的内容不止是长生,但是一般也都是希望自己所祝福之人不仅仅是长生。所谓的长生,不应该是祝福给还活着的人吗? 叶雨却不以为然,毫不在意的说,“在我心里,是希望她能够长生的。”然后这次不得江小池去生硬地找话题,主动接着江小池之前的话语说,“你想家吗?来到这里的时候。” 江小池狠狠地点头,很想,十分想。 “那你为什么不修一封家书回去。” 江小池怔住了,整个人介于五雷轰顶和醍醐灌顶之间,对啊,为什么自己不写信回家呢?再次看向叶雨时,她也由衷地夸了一下叶雨,“你真是太聪明了。”然后一溜烟地就跑了。 叶雨看着她跑远的身影摇头,然后回过头再看着自己列的两个长生牌位,想家吗?我回去的话,是不是对于你们都是一种麻烦? 这个问题的答案是肯定的,若不是这样,他又何必出来。 江小池真的是有太多太多想要告知家里的了,跑回后院后感情跟夬行借了纸笔,洋洋洒洒就是好几页,写着写着自己都快给哭了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是在被逼写着什么特别不愿意的状纸。 她写完后也是大大的舒了口气,然后问夬行,这要寄信是在何处。 “姑娘若是要寄信的话我可以代劳,不过我刚刚看姑娘写信的模样,像是十分委屈的样子,不知这信件是要寄予何人?” “当然委屈了。”江小池直到现在都还是嘟囔着嘴,“我要把我这一路的遭遇都写下来,然后告诉我爹娘。” 这就是典型的在外面受欺负了所以回到家赶紧给爹娘撒娇告状的心理,这么多年,江小池依旧是这样,不得不说她的心还是很天真的。 可是夬行打断了她,“姑娘有没有想过,暂时回不去的话,这样会平白让您二老更加担心、心疼。” 江小池又是一怔,这些事情,她或许曾经有想到过,可每次在想到自己的委屈后,都把自己父母可能承受的给忘却了,就这样,她整个人安静了下来又是看了看手中的白纸黑字,把它们放到了一边,重新写了一封简单却充满关怀的书信。告知了她目前还不错的情况,还询问了一下家里的事情,虽然她并不指望得到回信,同时也说明了一下自己预计回去的时间。 再仔细检查了一遍信件后,她把它郑重地交给了夬行。 然后就看到了不知何时出现正好整以暇的叶雨。 “怎么还是有些失落的样子?”叶雨问。 江小池把信件交给夬行那一刻内心是十分高兴的,可是一看到叶雨,想起了他的“一、二”,就不禁也想起了自己,此次出行的另一个目标。 “是不是还有什么想念的人?”叶雨直接点了出来。 江小池诚实地点头。 “姑娘,你倒可问我有没有什么办法帮你一解思念之苦。” 江小池好奇地看着叶雨,她明白,叶雨应该还看出来她的难处,一个不清楚姓名更别谈其他的人,要如何找出来?虽然叶雨也说了帮他打听打听,但是这才几日,她也不认为她说提供的那一丁点儿消息就可以让叶雨帮她找出人来。 不过她还是抱有一丝希望的,“你有什么法子吗?” 叶雨不似江小池那么纠结,他的一切行为都显得落落大方,潇洒自如,“不妨告诉姑娘,我从一位山人那里得到了一些信鸽,这信鸽有一个神奇之处,姑娘可猜测一番?” “不知道。” 叶雨也不继续逗她,看着江小池凑过来的眼睛里已经充满了好奇,“这信鸽十分神奇,它可以帮你联系你心中最思念的那个人。” 本来这些话,无论是其他任何人说,江小池都是不信的,这和小时候马三哥逗她的话有什么区别,可这偏偏是叶雨说的,这个一半妖一半仙,就是一点都不像是个人的特殊物种,江小池内心充满了波澜,她觉得,她快要信了。 这边叶雨还在继续添柴加火,“姑娘信或是不信,都可以尝试一次,之后再说不信也无妨。” “尝试一次?”江小池不懂如何尝试。 “比如说暂且修一封短书,给姑娘挂念的人,再等回信也不迟,这样,姑娘不见得会有任何损失。”叶雨说道,“不过,姑娘,要这信鸽起效,那必定得是非常思念之人才是,不知姑娘对心中所念之人是否已达‘非常思念’之准?” 江小池一听,脸刷的就红了,周围的侍女看了都有些不好意思,她们家小王爷这调戏起小姑娘的功力真是让人兴叹。 这边江小池还在独自脸红着呢,那厢叶雨不知和侍女嘀咕了些什么,一个侍女离开,片刻后提了一个鸟笼进来,鸟笼里面装的赫然就是一只信鸽。 这只信鸽乍看起来没有任何的异常之处,只有脚上扣起了一个小环,方便携带信纸等物。 信鸽可携带的纸张不大,虽然理智上有些不相信,但是江小池还是简单的写了几句,结果一写完,觉着有些不对,又给几下撕掉了。 叶雨一看这架势,估计这封短信要磨的时间挺长,他也不算是很有空闲时间的人,一直在这里看江小池的独角戏也够呛,索性告辞,并让江小池晚上多练习练习保养这人皮面具,好好准备准备,明日出发践行,然后就带着一堆人马离开。 江小池划去了无数版本后,最终留下了寥寥数语。 我及长安未见君,现托朋友相助,飞鸽传信,盼复。 信鸽在空中盘旋了一会儿,似乎是在辨别方向,最终,它朝南边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