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铿”一声,金钱镖被打落。隐于草丛中那人一跃而出,自此人面上不见一丝慌乱,反倒冲蓝衣微笑道:“你辛苦了,既已找到此人,你便是清白的。” 蓝衣道:“是你?” 那人道:“自然是我,多谢你的计谋,否则我怎会知道是何人要杀司徒伯伯。而你,竟是一个杀手。你说,倘若沈落枫知道他护着的是一个买人性命的杀手,会是一副怎样精彩的表情?” 却道来人竟是段叙生,此刻他看着蓝衣,笑得幸灾乐祸。 蓝衣道:“他如何,与我有何关系。” 段叙生高深莫测道:“有意思。” 蓝衣不解其中含义,却也并不想知道段叙生此言是何用意。 段叙生又道:“如今此人行踪暴露,不如与我们一道消灭此人,也算是你对白道江湖的一个交代。” 蓝衣未言语,那黑衣人先道:“就凭你们这些酒囊饭袋,能成何事。” 段叙生竟毫不动怒,笑道:“酒囊饭袋可是策反了你的人,纵然你武功高强,也绝不可能以一敌众,更何况这“众”还俱是高手。” 黑衣人哂笑道:“众高手?你当我对你们一无所知,不过是司徒景天与卓夫人,此二人倘若算得上高手,恐怕这江湖迟早完蛋。” 段叙生笑言:“你难道不知道沈落枫?还有面前背叛你的人,他们如今可都要助白道灭你这邪魔外道。” 黑衣人转而大笑,说道:“那你便叫他们都出来吧!” 段叙生微变脸色,冲蓝衣道:“你对付他!” 蓝衣归剑入鞘,抱剑立于旁。 段叙生双目微眯,目光阴婺,阴沉说道:“你当真不出手?”说完,自袍袖中拿出一只小瓷瓶。 蓝衣仿佛未听到段叙生言语,也未见到他手中瓷瓶。 黑衣人冷笑道:“我道酒囊饭袋因何如此大本事,想不到还是如此卑鄙无耻。” 段叙生面露愤然,又问蓝衣道:“你究竟出不出手?” 蓝衣充耳不闻。 段叙生终是变了脸色,此番他独自前来,不过是想为自己出口恶气,使司徒映雪改变对己看法。想来蓝衣中毒,必会受己摆布,未曾想她竟丝毫不在意。如今没了筹码,他又如何斗得过眼前这黑衣人。 思绪急转,段叙生眼珠一转,却道:“你今日不出手,今后便无法在江湖立足。绕是那沈落枫也保不住你,从今以后,便成为过街老鼠。非但此人追杀你,白道亦不会放过你。” 蓝衣终将目光转向段叙生。 段叙生以为她心生动摇,心中暗喜,接着说道:“倘若你此番出手,助我等擒住此人,我便替你美言几句,让你将功补过,以往恶行便一笔勾销。” 蓝衣沉吟,一手握住剑柄,想法似有所松动。 段叙生心中暗道:“这天下没有不贪生怕死之辈,如此诱人的条件,这女子自不会拒绝。到时事成之后,功劳便是段家堡的。映雪也不会再出言不逊,铸剑山庄也不再压人一头。更不要提那区区沈落枫。” 心中打着如意算盘的段叙生眼看蓝衣拔剑出鞘,面上露出得意笑容来。 然而这笑容却僵在脸上,因为他只来得及看到蓝衣拔剑,却看不清楚她是如何瞬间来到自己面前,只觉脖颈一凉,梦魂剑已架在他大动脉处。 段叙生震怒道:“你敢杀我?就不怕得罪段家堡?” 黑衣人嗤笑一声,说道:“段家堡?如今这白道江湖当真不敢恭维,连段家堡都称得上有名望。” 段叙生脸色铁青,若非忌惮脖颈处的梦魂剑,他早已冲过去。他是段家堡的公子,也是卓夫人唯一的儿子,自然容不得任何人诋毁他段家,愤然道:“十八年前我段家将大魔头薛寒衣打成重伤,又灭了江南薛家,江湖无不拍手称道,你竟敢小看我段家?” 黑衣人冷哼,不屑说道:“当年之事竟也值得拿来炫耀,你们这些白道中人当真脸皮厚若城墙。” “你!”段叙生气急,他懂事之时,段家堡已在江湖上大有名气。因此处处受到礼遇,许多小门小派中人待他更是小心翼翼,生怕得罪于他,处处讨好。何时受过此等对待,处处受制于人,个个不拿他当回事,偏偏又打不过对方,实在憋屈得很。 段叙生自知打不过黑衣人,只得将目光又转回蓝衣身上,怒道:“你最好想清楚,与双方为敌,还是投诚一方。” 蓝衣自不会考虑此等问题,她既非白道中人,不必依靠侠名行走江湖,赢得尊敬;也不在黑道偏门之中,她从未答应过加入这所谓的组织。 今日阵仗,不过是此组织仗着高强武艺,横行霸道惯了,强行将她拉入组织之中。她本不用理会,不必来此,只因此组织中人实在难缠,她不过是来此做个了断罢了。 蓝衣张口欲言,突然目光一凛。脚尖点地,凌空而起,后掠数步。只听得“嘭”一声,原本站立位置被炸出一个小坑。 段叙生心中一喜,只觉有一物缠上腰间,被拉着几乎与蓝衣同时后退。眼前爆炸之物乃是段家堡的流火弹,威力并不大,却足以用于危急之时逃命之用。 段叙生落地之时,腰上缠绕那物便如生了手脚一般迅速退开。段叙生转身过去,只见一女子身着红衣如火,面庞年轻,媚眼如丝。见段叙生,笑意盈盈。 段叙生喜不自禁,忙开口唤道:“娘。” 来人竟是段家堡堡主卓夫人。 那卓夫人冲段叙生一笑,看向不远处蓝衣,冷然道:“你竟敢对我段家堡无礼。” 段叙生却忽而说道:“娘,不要与她多言。杀了她,她手中的梦魂剑便是我段家堡囊中之物了。” 卓夫人望向蓝衣手中长剑,又看看蓝衣。唇角弯出一抹似笑非笑之意来,说道:“没想到流传江湖百年的宝物,竟落入一个黄毛丫头之手,当真是暴殄天物,不如将此剑交予我,我便放你一条生路怎么样?” 蓝衣看也不看卓夫人,淡淡道:“不怎么样。” 卓夫人见蓝衣态度,心中微愠。一跃而出,飞身近至蓝衣面前。双手化爪,十指尖长指甲,仿若鬼怪。 蓝衣早已看出那指甲却并非是人体生长的指甲,而是金属所制,薄如蝉翼,削铁如泥,能瞬间杀人于无形。 眼看那致命之器近在咫尺,蓝衣淡然而视。那卓夫人以为蓝衣无暇顾及,心中暗暗嘲讽其不堪一击。遂右爪在前,向着蓝衣而去,竟是想生生将其心脏挖出。 蓝衣双目一凛,睇一眼卓夫人。左手梦魂横于身前,迎上卓夫人右爪。 卓夫人被蓝衣这一挡,竟生生停下右手攻势。短暂惊愕过后,卓夫人双目微眯,冷冷一笑。左爪微转,方才心脏一击未成,此时卓夫人却是想捏断蓝衣的脖颈。 观战众人以为蓝衣此时必会撤回左手,同时纵身掠向半空躲避。谁知蓝衣并未收手,眼见卓夫人左爪袭来,只是微微侧身,躲过致命一击。右手化掌,从侧又挡开卓夫人一击。此一挡正中卓夫人下怀,她已近身至面前,便有更多机会一击即中。 卓夫人左爪被挡回去,但未受制。是以她微一转动手腕,五指绷直并拢,爪又变掌,整个手掌变为一把利刃,手腕翻转,又一次向着近处蓝衣脖颈划去。 二人招式不过瞬间变化,众人见卓夫人此时占上风,尖锐指甲即将刺入蓝衣皮肉,不禁为蓝衣捏把汗。 卓夫人方才一招速度极快,蓝衣危机逼近,面色如常。卓夫人见蓝衣劣势已定,唇边狞笑,手下发狠。 蓝衣顺势抬起右手,准确捏住卓夫人手腕。只见那卓夫人瞬间变了脸色,蓝衣后退数步,顺便将卓夫人一同带动。 卓夫人被动向前,一时之间竟站立不稳,蓝衣趁此撤回左手,脚尖点地而起,左手梦魂一抛一接,握住其柄,击向卓夫人,同时松开右手。 卓夫人被击倒,极速后退,蓝衣稳稳落于地面。 观战众人方才看得仔细,蓝衣生死一线之间,竟然让他们不由紧张起来。却见她轻易扭转局面,一击击败对手,不禁感叹,高手过招,当真精彩绝伦。 卓夫人狼狈摔倒地上,双目圆睁,似乎还未从败势中反应过来。段叙生立即上前将她扶起,卓夫人却依旧瞪着蓝衣,似乎心有不甘。 场面一度十分安静,忽闻一阵拍掌之声传来。闻声而望,竟是立于高台之上的黑衣人。 卓夫人这才发现此处竟还有另一人在,心中暗道此人内力高深,竟能将内息控制得如此游刃有余。 只听黑衣人说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你虽非少年郎,却比起少年郎更为出众。” 蓝衣沉默不语,方才一战,若非事先留意卓夫人指甲,恐怕会被暗算了去。 卓夫人已恢复面色,冲那黑衣人盈盈一福而行礼,道:“奴家段家堡卓氏,不知阁下是哪位高人?” 段叙生道:“这可不是什么高人,他方才正欲杀我。” 卓夫人侧目瞪一眼段叙生,又看向黑衣人。 黑衣人立于高台,居高临下,冷森言语自黑袍下传来,只听他说道:“你还不配知道我是谁。” 段叙生面色一沉,径直便要上前,叫卓夫人拉住。他自不甘,冲卓夫人不满说道:“娘。” 卓夫人一手拉着段叙生,暗暗阻止他冲动行事,面色不变,笑言:“莫非是面如恶鬼,见不得人?” 段叙生不再挣扎,听得卓夫人言语,竟是笑出声来,附和道:“我看必然是面目狰狞,说不定脸皮溃烂。” 段叙生一言,激起道路两旁众人一阵激愤。 卓夫人扫视一眼,这些人虽身着劲装,手握兵器,却没有半分内力,手腕软弱无力,脚下虚浮不定,绝不是习武之人。这反倒令她感到疑惑,这个黑衣人为何会收一众山野村夫为门徒,此中恐怕有诈。如今以他二人之力,恐怕敌不过。 黑衣人却说:“你们想说便说个够,否则稍后不知你们是否还有机会开口。” 段叙生说:“你什么意思?” 黑衣人说:“到现在还认为你段家堡厉害?大名鼎鼎的卓夫人,铸剑山庄司徒景天皆败于江湖后生之手,你难道不是亲眼见证?” 黑衣人一言,段叙生哑口无言。两场比斗他的确在场,也的确皆败于蓝衣之手。在他眼中,此二人本事绝不会如此,心中认定是蓝衣暗中耍了手段,否则为何沈落枫能胜。这两个人必然狼狈为奸,蛇鼠一窝。 卓夫人却道:“俗语有云,长江后浪推前浪,江湖后生越来越强自是美事一桩。” 黑衣人冷哂道:“好一个长江后浪推前浪!卓夫人,当真是好气魄。” 卓夫人笑道:“不敢当。” 黑衣人忽而怒道:“你当然不敢当!你自然不敢当!你们做的那些勾当当真以为无人知晓?!” 卓夫人面不改色,说道:“看来阁下是老相识。段家堡向来与人和善,唯一的仇家便是当年作恶的江南薛家。不过薛家当年无一生还,唯独留了罪魁祸首一条命,莫非阁下便是那薛家罪人薛寒衣?” 卓夫人话音将落,一声异动又起。几枚金钱镖破空而来,直取卓、段二人。 卓夫人一拉段叙生,极速后退,一个空翻避开,几枚金钱镖钉在后面大树之上。 黑衣人见一击不中,也不打算再出手。 卓夫人露出狡黠笑容,嘴上却道:“薛寒衣,你竟还敢出现。中原武林早已无你立足之地,如今这般悲惨,只能收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平头百姓为门徒。”说完,卓夫人忽然一手成爪,抓向离她最近一人。长甲尖利,直取那人脖颈。 却见蓝影一闪,手中那人不见踪影。寒光乍现,卓夫人手背出现血痕一道。 段叙生见状大惊失色,气恼不已。上前一步,将那人又抓回手中,似要将其碎尸万段一般抽出靴中匕首,直刺那人心脏。 “不要!”只闻得卓夫人一声惨呼,段叙生握匕首那只手自手腕处被一刀砍下。血溅当场,段叙生痛呼,声音撕心裂肺。 卓夫人不顾手上伤痕,几步扑过去疾点段叙生大穴。转过身,恨恨看向黑衣人,说道:“此仇日后必然讨回。” 黑衣人立足前,手中长刀犹还滴血。阴沉声音又响起,说道:“此时此地便是你二人葬身之地。” 卓夫人面露惊愕,只见那带血长刀自头顶砍下,如今段叙生重伤,她已是分身乏术。却也不多经思索,欲徒手接住迎头劈下的长刀。 却闻“锵”一声,黑衣人长刀止于卓夫人头顶之上,距离不过三指宽。下方自斜里一把长剑相阻挡,那长剑几乎是擦过卓夫人发髻而过,更是失手削掉几缕青丝。 黑衣人却说:“你找死!” 说完,只见黑衣人右手微震,手腕微转,将蓝衣长剑挡开。紧接又一刀当头劈下,这一招竟比之前一招更为干净利落,其杀气令人更为胆寒。 蓝衣虽长剑在手,奈何黑衣人虽只是劈下一刀,其内力却如网一般罩在四周,倘若冒然抵抗,恐会受伤。蓝衣一沉吟,当机立断,一掌拍在卓夫人肩头。 卓夫人受此一掌,双手紧抱住已不省人事的段叙生。未待反应过来,只感觉一刀一掌齐齐向她而来。速度之快,已看不清楚谁先谁后。 二人同时近至卓夫人面前,几乎同时得手。 “住手!”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另一道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