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书生展开“书卷”,右手聚力,轻轻一挥,那竹简便齐齐向凤乐而去。 凤乐一脚踢向面前桌子,桌子立起,那竹简统统钉于桌面上,凤乐踢开那桌子,正对上病书生诡异笑容。 病书生手中还握有一枚竹简,此番自是毫不犹豫掷出,那竹简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凤乐咽喉而去。 凤乐已来不及躲避,那枚竹简已至眼前,却听得“叮”一声,一物打在那枚竹简上,使得竹简缓了速度。 凤乐迅速避开致命一击,一挥长袖,数枚铁蒺藜飞出。 又听得一声闷哼,病书生身上数处已添伤口。 凤乐见蓝衣左手,面色如霜,却问道:“可还好?” 蓝衣点头,说道:“无妨。” 凤乐看着屋内狼狈二人,点了二人穴道。又为蓝衣包扎伤口,方才悠然坐下,好整以暇地看着二人,说道:“你二人向来只管风月之事,却不想如今也管起其他事了。” 荷娘骨折,疼痛不已,如今已是冷汗涔涔,偏生不得动弹,只得装出一副委屈模样,看着凤乐道:“你看你的佳人,竟将我的手生生掰断。而你却点住我穴道,你们当真心狠。” 凤乐道:“不用装模作样,你这手并无大碍。” 荷娘欲说什么,蓝衣却将梦魂剑放在桌上,开口道:“你们是为它而来?还是受人恩惠报恩而来?” 蓝衣一问,其余三人皆是一愣。 凤乐侧目看向蓝衣,却只见其眼中一片空白,全然没有任何情绪可言。 病书生道:“听不懂你话中含义。” 凤乐双目微眯,露出危险神色。 病书生又道:“我二人只管风月之事。” 蓝衣道:“那你便问问她的手是如何断的。” 荷娘抿唇,委屈道:“我不过见你手中长剑特别,便想拿来看看,谁知你如此小气。” 凤乐道:“既然如此,方才哪只手碰了她,便砍了那只手。” 荷娘面色一变,竟是惨白如纸。 病书生亦变了色,道:“不过一时糊涂,何必如此凶残。” 凤乐冷然一笑,狭长双目中闪着诡异光芒,说道:“与我何干?碰了她,就该死。” 蓝衣抬起双目,细细打量凤乐。只觉其周身一派肃杀之意,竟是真的动了杀意。 病书生与荷娘行走江湖,自然懂得分辨真情假意。 病书生道:“江湖传言你有梦魂剑,我们打探到你受伤,住在此处,便来一探究竟。” 蓝衣道:“江湖传言?何为江湖传言?” 病书生道:“百余年前魔教圣物重出江湖,只要得到此三件圣物,便能得到魔教秘籍与财富。” 凤乐见蓝衣不言语,便说道:“魔教覆灭百年,你们确定确有其物?” 病书生道:“魔教圣物重现江湖,魔教秘籍自然存在。” 说完便将目光转向蓝衣手边梦魂剑,深深看一眼,不再言语。 凤乐顺着病书生目光看过去,又道:“如何确定此剑便是梦魂?” 病书生一愣,却是无言以对。 荷娘道:“我们意外撞见你二人来此,一时头脑发热,如今你一言令我等恍然大悟,方知自己是被冲昏了头脑。” 蓝衣道:“是谁告诉你二人,我手中有梦魂剑,以及我的下落?” 荷娘眼皮一震,不自觉看向病书生。 凤乐心下了然,此二人必有隐瞒。 病书生道:“无人告知,行走江湖之人,自有一套探查方式。再者说,江湖上有明月摘星楼,自然未有查不到之事。” 蓝衣又问道:“你二人去过明月摘星楼?” 病书生点头说道:“那是自然。” 蓝衣道:“何时?” 病书生道:“五日前。” 蓝衣了然,病书生此番纯粹胡言乱语。兀自起身,却闻“唰”一声。梦魂出鞘,剑身帖于荷娘脖颈。 病书生厉声道:“你要做什么?” 蓝衣道:“杀人。” 病书生道:“为何?” 蓝衣道:“你心里清楚。” 病书生道:“我不明白你是何意思。” 蓝衣不言,剑刃轻轻划过荷娘脖颈,白皙的皮肤上立马出现一道鲜红的血线。 病书生赶忙道:“我说!” 蓝衣手下一顿,等待下文。 病书生道:“我们收到段家堡少爷段叙生的书信,此事是他告知我们。” 蓝衣道:“他说了什么?” 病书生道:“他将你的画像给了我们。” 蓝衣道:“你二人见到他时,可发现不对劲之处?” 病书生道:“我们并未见到他本人,只收到他的书信及画像。” 蓝衣道:“这两件东西如今在何处?” 病书生道:“他格外小心,只让我们看,并不能带走。” 蓝衣道:“谁告知你们我的行踪?” 病书生道:“柳清风,当日段叙生收到柳清风的书信,顺便将此消息告诉我们。” 蓝衣道:“他如何说?” 病书生道:“信中说你动身离开杭州,已派人暗中跟踪,一有消息便会告知我二人。” 蓝衣道:“你们如何联络?” 病书生道:“他们单线联系。” 蓝衣道:“他许了你二人什么?” 病书生沉吟,说道:“他许我二人明月摘星楼,我二人只是假意合作,拿到秘籍自然不会白白送给他。” 蓝衣沉吟,荷娘求情道:“我们知道的都已经说了,你们就饶了我们吧。” 蓝衣还剑入鞘,对凤乐说:“我们走。” 凤乐点头,说道:“走。” 二人并肩走在街市,周围小贩占据街道两侧,叫卖声、吆喝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 蓝衣忽然说:“我要离开。” 凤乐看他,说:“我能做什么?” 蓝衣摇头,抱拳说道:“倘若有缘,救命之恩他日必相报。” 凤乐摆手,说道:“不必,方才客栈你救我一次。” 蓝衣说:“告辞。” 凤乐看着看着离去背影若有所思,他忽然有种感觉,倘若他不做些什么,也许此生再不能相见。 于是,凤乐一路赶到杭州。 途中听到不少关于蓝衣的传言,有人道蓝衣是魔教后人,此番来到江湖,是为了报仇,即便这仇恨已过去百年,她亦要将这江湖搅个天翻地覆方才解恨;也有人道,蓝衣手中掌握了魔教秘籍与财富的重要线索,此番不过是追寻线索而来;更有人道,蓝衣是专程入江湖寻沈落枫而来,至于因何而来,其中恐怕是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而前不久沈落枫在铸剑山庄保下她便是最好的证据。 凤乐不知道蓝衣出现是因为什么,他并不想打听,于他而言,如今更重要的是找到能助蓝衣脱险的人 。 沈落枫无疑是最佳人选,无论他二人之间有何纠葛,他还不至于对一个女子出手,尽管这个女子不是普通的女子。 因此,凤乐如今正坐在沈落枫对面,看着他一杯一杯地喝酒。 沈落枫在喝酒,同时他也在思考。凤乐的话几分真几分假他已不愿分辨,因为他根本没有办法分辨,他只能用喝酒来掩饰此刻内心的真实想法。 如今的沈落枫,十分混乱,他已经不再是那个遇事冷静的沈落枫。 蓝衣受重伤,还会继续遇到追杀她的人。而如今,他却只能枯坐在此,借酒掩盖他心乱如麻。 凤乐也在喝酒,他喝得有些漫不经心。他看着沈落枫,说道:“你打算怎么办?” 沈落枫放下酒杯,说道:“自然是去救她。” 凤乐道:“你知她在何处?” 沈落枫摇头道:“我只能边走边找,不过我想既然有人追杀她,路上必然会留下蛛丝马迹,顺着这些线索,应该能找到她。” 凤乐道:“她是你的什么人?你为何要救她?” 沈落枫道:“阁下又为何专程来此?” 凤乐道:“她不愿连累我,独自离开。我希望她活着,这样一个高手,死了岂不可惜。” 沈落枫道:“既是如此,你又何必问我为何救她。” 凤乐道:“救一个人的理由很多,你的理由与我未必相同。” 沈落枫摇头,说道:“救人是件天经地义的事情,即便是萍水相逢,也不能无动于衷。” 凤乐笑道:“原来侠义,是如此有用的一个借口。” 沈落枫道:“救人不需要借口。” 凤乐不说话,仰头饮了一口酒。 沈落枫也喝了口酒,双目微微垂下,若有所思。 凤乐突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说道:“我先走了。” 沈落枫道:“后会有期。” 凤乐不语,转身便离,而他却只踏出了两步便停了下来,因为他的面前站着一个人,那个人手里拿着一把蒲扇,正看着他。 他是谁?他是这间酒馆的老板,刚刚请凤乐喝酒的人。 酒馆的老板看着凤乐,笑着说道:“年轻人,这酒喝得可过瘾?” 凤乐唇角微弯,扯出一抹慵懒的笑意,说道:“还不错。” 老板满意地点点头,说道:“那我便放心了。” 凤乐道:“与你有什么关系?” 老板道:“当然是有关系的,喝了酒,自然要付酒钱。” 凤乐笑道:“今天有两个人请我喝酒,如今酒过三巡,其中一人却要我付酒钱。” 老板道:“我请你喝一杯,而你却喝了整整一坛。” 凤乐道:“不知这坛酒值多少钱呢。” 老板笑道:“不多,只能抵一个包子。” 凤乐道:“的确是便宜得很。” 老板道:“我知道你接下来要去扬州,所以我要你在扬州买这个包子。” 凤乐道:“莫非杭州的小笼包不够好吃?” 老板道:“总吃些相同的东西,迟早会腻。所以,想尝试其他地方的美食。” 凤乐道:“不知这包子该在何处买?” 老板道:“那个地方很好找,在扬州任何人都知道在哪里。” 凤乐挑眉道:“不知是哪个有名的地方?” 老板道:“铸剑山庄。” 凤乐笑了,他转过身去,原本坐着两个人的桌子如今已经没有人在。凤乐站在此处,沈落枫不知何时已经不见踪影。 当他再次回过头来,这个地方便只剩下他一个人。桌椅依旧破破烂烂,酒馆依旧没有瓦片,就连锄头都完好无损地待在原地。 可是,这里却只剩下他一个人,这条本就无人经过的窄巷里,只有凤乐一人,独自站在酒馆前,看着那早已破败的招牌,上面隐隐约约还能认出“夕云”二字。 沈落枫在凤乐站起身之后,也离开了那个小酒馆。尽管他知道那位老板,必然会因为酒钱而为难一下凤乐。但是他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他相信凤乐一定能够招架住。 如今他只想立即赶去帮助蓝衣,无论如何,他不希望蓝衣就这么一去不复返了。 他只来得及差人去明月摘星楼告知一声,便马不停蹄地离开了杭州。 他根据凤乐提供的线索一路追赶,马蹄狂奔过无数条路,经过无数个城镇。他依旧未见到蓝衣身影,就连追杀者亦未现身。 沈落枫累极,只好在客栈歇下。 然而就在当天,客栈里来了一伙人,一共五人,分别着赤、灰、黄、紫、杏色衣服。每个人的嘴唇竟与衣服颜色一样,沈落枫认得,这些人是来自一个古怪的门派。 这个门派下有七个分之,分别以七种颜色命名,每种颜色代表不同的职责。 而出现在此处的五种色彩,所司职责便是刺杀。 这个门派虽然名不见经传,却也不容小觑。 人虽不多,却个个功夫不弱,做的大多也是杀人买卖。如今在此出现必不会是巧合,沈落枫留心听这五人对话。 灰衣人一拍桌子,那桌上的茶壶茶杯一震,只听他说:“真是可惜,方才那老家伙只差一点就将那蓝衣女子擒住。要不是太轻敌了,怎会让人给逃了。” 紫衣人说:“就是,我们都还没出手,就被她给逃了。” 灰衣人又说:“要说那女子还真不简单,竟逃了这么久,躲过了这么多高手的追杀。” 赤衣人却冷笑一声,说道:“不简单又如何,看她伤得严重,恐怕撑不了多久。” 紫衣人说:“我们要尽快找到她才行,否则她死了,让人捷足先登就不好了。” 灰衣人说:“不错,得蓝衣者得魔教,只要魔教到手,那些财富还不是囊中之物。此人如今可是抢手得很,我们不能让其他人捡了便宜去。” 黄衣人却说:“我们要去何处找她?当真奇怪,一瞬间竟像是蒸发一般不见踪影,难不成这魔教中人当真都会妖法?” 紫衣人说:“不管用了什么妖法,就算掘地三尺也要将她找出来。” 一直未说话的杏衣人说:“想来她应该并未走远,许是我们忽略了什么地方。她受了伤,应该走不远。” 灰衣人拍案而起,说道:“我们便再回去找找,希望那老家伙没有返回去。” 五人略一沉吟,便决定先饱餐一顿,再返回寻找。 而此时的沈落枫却也暗自猜测五人方才所说情景:蓝衣与凤乐分道扬镳之后,又遇上追杀者。蓝衣有伤,双拳难敌四手,蓝衣对付的自然不止“四手”,于是伤情加重。遇上这五个人,似乎还有一名老者。亦或许是这五个人发现蓝衣时,她正与一位老者相斗。五人决定不动声色,坐收渔翁之利。却没想到那老者输了,蓝衣不见了。 沈落枫想,蓝衣绝不可能会妖法,当时她应该只是隐藏起来,众人一时情急并未发现,如今几人回味过来,再想避开恐怕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了。 思及此处,沈落枫不觉心下一紧。转念又一想,自己何不跟踪几人,倘若寻不到蓝衣,表明她如今暂时安全;倘若寻到,自己能助一臂之力,尚能暂时护她周全。 打定主意,沈落枫便耐心等待几人“扫荡”桌上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