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这些日子,他总显得有些局促,有时心不在焉的像在跑神,有时唤他一声,竟像是思绪被打扰了一般,有片刻的茫然。
他像是在掩盖些什么东西,却又不是必须绝口不提的绝密,总有着欲说还休的迟疑。像是得了糖果的孩子,想要独享所有的甜蜜,却又忍不住想像同伴炫耀一样,有种很不坚定的纠结。
然而现在,糖果盒子,却被陆留白掀开了。
暴雨将至,窗外的树枝张牙舞爪的在玻璃上击打,忽然一阵疾风呼啸着灌进了屋子里,将窗帘吹得高悬在半空,如同一首挽歌里的白幡,湿冷之气很快将整个屋子都席卷,很像陆留白起了潮气的心。
那颗梦魇的种子,终于生根发芽了。
姚星彤离婚,沈屹舟打算分割财产,为什么?
他保持蹲着的姿势,对着手中的文件呆了很久。
久到暴雨把窗前的地毯全部浸透,风停雨歇后,太阳复又探头出来,将它蒸腾着烘烤至半干。
姚星彤离婚的消息,是半个月前曝出来的,当时陆留白并不觉得它会对自己的生活造成什么样的影响。有一次试探着提起,沈屹舟的反应完全可以被归之于正常。
然而这个名字在沈屹舟过往的人生里不可谓不深刻,很像是某种陋习,即便下定了决心要改,也不能保证立刻就能完全摆脱本能的惯性,像一刀两断那样干脆利落。
但尽管如此,陆留白仍然以为,这六年沈屹舟是变了的。
最初的确是迫于无奈,可日子却逐步的渐入佳境,到了今天,至少在他心里,已经不再能只在对方的感情世界里扮演一个旁观者了。
而现实却有点尴尬。像是两人临时组队打怪升级,忽然对方的老队友回来了,自己这个新来的就显得有点多余,尤其是对方明显更倾向于老队友的情况下。
陆留白想站起来,稍稍使力却茫然的坐到了地上,原是蹲的久了,下肢酸涩麻木到失去了知觉。缓了很久终于恢复,他平静的把象征着某种割裂意义的文件摆放在桌上,想了想,不愿让这些再被突兀闯进的一阵风打扰,于是拉开了抽屉,打算给它们寻个庇护。
之后猝不及防闯入视线的两个丝绒盒子,却刺痛了陆留白的眼。
方方正正,象征着某种新的契约。
这盒子非常眼熟,时光仿佛拉回了那个遍布青春气的下午,沈屹舟举着它们意气风发,信誓旦旦的告诉陆留白他打算向自己的女神求婚。
看来时隔多年,它终于有机会被送出去了。
闭了闭眼,把手里的资料,挡在了那一对卿卿我我的盒子上。
陆留白很难形容那时心里的滋味。非要细说,大概就是每一根神经都被泡在了醋里,眼看着骨肉一点点被腐蚀,却找不见一点出路,甚至连挣扎都显得无力且多余。
这一点上,他和沈屹舟是有着很大不同的,沈屹舟是一匹烈性的马,陆留白却是一锅温吞的粥。
沈屹舟有他毫无顾忌的恣意快乐,而陆留白这碗粥即便是烫嘴,也会摆出一副任君品尝的好模样。
于是沈屹舟热火朝天的谋划着,陆留白便不动声色的等待着。
他的不甘和屈辱,最终都只化作了隐忍的执念。即便如此,他也试图一步一步,将狼狈逃窜渲染成游刃有余,滴水不漏的样子。
见他莫名其妙看着自己的手指发呆,沈屹舟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怎么了?”
电光火石间,陆留白的思绪被拉回了现实。
所以现在,该怎么问下去呢?
后来事实的走向和他原本的预计是有些偏差的,比如到今天沈屹舟仍然没把那些文件摊开到他的面前,再比如那一对戒指,也依然安安静静的躺在沈屹舟的抽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