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依然有些烫手,她手心布满细汗,在软件三部入口处四处张望,星罗棋布的格子间也不知师歌人在何处,咬咬牙走近距她最近的一位同事,低低询问: “打扰一下,请问您知道师歌在哪坐?” “哦,等一下。”男人站起来喊,“师歌,师歌。” “师歌,小师妹来看你了。”有人起哄。 苗小星薄脸登时绯红。 师歌闻声站起,见来者是她礼貌一笑: “哦,是你。” 他并没迎上前,漫不经心站原地等她开口,态度平平一贯如此苗小星不觉有异,旁人却觉得有些怠慢,毕竟软妹子光临不得是好茶好水。 咖啡在左右手互换两次,姑娘才涩涩开口,缓步上前: “听说你今天来。” “嗯。” “咖啡”,苗小星递出去,羞赧一笑。 “不了,谢谢。”师歌从桌上端起杯咖啡,微笑拒绝。 末端叠音词将苗小星话头利落掐段,姑娘无所适从,旁人跟着尴尬。 “米部长请我们一人一杯,今天天气好,所以大家就到处请咖啡嘛。”有人圆场。 “米部长?”苗小星惊异。 “叫我?” 师歌右手边格间豁然站起一人,面无愧色喜气洋洋,看到苗小星眼神骤亮。 “你......你......你......怎么在这?” “我......我......我......怎么不能在这”,米开方学她结巴,一脸欠揍。 “你无赖”,姑娘惊魂甫定出口无忌,米开方连变态都能够默默受用,无赖听起来反而软萌,腻她身边: “我就无赖了。” “你......你......你......” 有师歌在,她得矜持淑女,巧舌打结自然半天给不上话。 “脚还疼不疼?要不去拍下片子?” “疼死不关你的事。” “怎么能不关我的事儿呢?!你若疼死我就得殉情。” 殉情...... 我认识你谁呀? 苗小星瞅眼沉然落座的师歌,弄死米开方的心也是有的。身处下风,此时此刻不宜纠缠,姑娘横眉立目,虎虎欲走。 “怎么就走啊?咖啡还没给人喝呢?我光给他们买了,自己没喝,要不这杯赏我呗。” 钟爱起哄的又是哦哦瞎起哄。 苗小星面色难堪,转身将咖啡杯重重掷米开方手上,溅出几滴,咬牙切齿: “只希望您长命百岁。” 又扔他个食肉寝皮辣眼神,才哒哒离开。米开方哪管她小眼神,恬不知耻紧跟随。 “苗小星你脚还有点跛哎?” “苗小星你从背后看好像一只鸭子哎!” “苗小星你怎么走楼梯呢?” 两人退场后,办公间立时安静,旁边同事调侃师哥,师哥耸肩表示他独善其身。被米开方挤兑开的同事回到自己桌位,摇头啧啧: “司马昭之心”。 苗小星的心,米开方的心。 苗小星太明显,米开方明着来。 怪不得好端端这硬件部副部长跑他们软件部请教问题,还是请教他们几个刚入职菜鸟,一块吃饭又请喝咖啡,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明明白白让师歌弃权,好在,她确实不是师歌那杯茶。 有些事装不出来。 有些事装都装不住。 “苗小星你这身衣服真好看哎!” 一句话致苗小星急流转身,眼波动荡,吓得紧随其后的米开方差点撞上,愧疚之下赶忙卖笑。 “米先生。我跟你熟吗???”苗小星一板一眼,像头小兽。 “很熟。” 你生理期我都知道,算不算很熟。当然,这话米开方也就敢心里嘀咕。 苗小星突然笑了,眨巴下眼睛,充满恶趣味打量着他,四下揩油的眼神让米开方气血不足。 “你是不想泡我?” 米二公子向来轻浮此刻也底盘不稳,呃呃啊啊半天结巴说,“这......你也太......太直接了。” “不直接”,苗小星盯紧他上前一步撅起头字字珠玑,“你有老婆吗?” “没......没。” “有对象吗?” “没......没。”米开方丈二和尚,胸前急需护心镜。 “哦,都没,”苗小星惋惜,“我这人最喜欢有故事的男人。想你是个雏儿,不忍糟蹋,所以还是离我远点好了。”她退开一步,“可惜了可惜,”她佯装叹气,“等你风花雪月过,再来骚扰本姑娘。” 说着挥手再见。 米开方被唬得一愣一愣,脸都黑了,只不过喜鹊亦飞上眉梢,回过神明才冲苗小星背影喊: “小爷我过往情史满满几大筐,算不算?”苗小星不作理会,他摇摇头又喊,“脚不利索别走楼梯了”,姑娘充耳不闻闪身即逝。 关于米开方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她先抬眼扫射下监控,转瞬将箭靶子对准江宝淘,“好大个间谍”。苗小星咬牙切齿奔办公室,直冲江宝淘座位,将他搭脸上的美女海报揭下来,踢脚椅子唤醒呼噜呼噜的马云之子: “别睡了。起来,起来。” 江宝淘睡眼迷糊,颇不耐烦,“干嘛啊?” “别睡了”,苗小星手执海报对他扇凉风,“咱办公室有间谍。” 话刚脱口,马营江宝淘利落醒了,每半年的保密考试让他们甚是敏感,“谁啊?哪家单位的?” 苗小星翻个白眼,她将江宝淘的反应当成是心虚,“你说呢?” 江宝淘挠了挠耳根,“我怎么知道!” “水仙不开花---装蒜”,苗小星瞅他一眼。 江宝淘这就不爽了,“苗小星,你别这眼神啊,这种事可别乱说,要被罚款炒鱿鱼的。” 她这才反应他的紧张跟她的迁怒不是一回事,赶忙解释:“不是间谍商业秘密,是......是”苗小星豁出去了,“你是不是米开方眼线,他给你多少红包,让你给他提供我行踪?!” “我还说你是他眼线呢!”江宝淘急了,“早上他来的时候我一说自己是江宝淘,张嘴来句‘原来你就是马云之子’,他还说是你说的。你说,这外号是你起得吧,这还没叫开呢,他怎么就知道了?我看你才是他眼线。” 苗小星哑然,闷声坐回座位,当大家以为她默认了姑娘却突然出声: “一,我不是眼线,你们价值不够,除非你们心怀鬼胎。二,我再说一遍,米部长我不、认、识,他的无端骚扰已让我很难堪。三,大家还能不能做兄弟,我这媒人还当不当。” 她的有板有眼让江宝淘马营面面相觑,这丫头乍看弱不禁风,真急了俨然一条好汉,马营赶忙安抚: “三弟怎么会是安插来的眼线呢,bao着急bao着急,有话好好说。”说时捅下江宝淘,耳语,“不与女子论长短,还要不要‘脱光’啊,快道歉。” 江宝淘一想每年光棍节茕茕孑立单身汪清清冷冷吃狗粮,立马势软:“妹砸,哥错了。” 苗小星撅嘴哼哈,这篇就此翻过。 但,关于米开方掌握她行踪之事,不容就此忽视。 火炬回来,高层直接开会。 “老狐狸,最后关头才伸出利爪。”何工哂笑。 “经理,我的意见会上就表明了,坚决不能他们参股,稀释股票各股东也不会同意,那么多合作厂家,又不是非卿不可。”财务总监力谏。 “朱部长,你的意思是?”米开河问。 “股东权益保护不是我这个硬件部长能决策的,我能给的客观判断,就是目前在雷达领域,火炬做的最精细,软硬件都够出彩。” “岳立同旨在参股,但我看其他几个盯的是我们资源,客机市场我们占半壁江山,一旦合作他们销路自然联动增长。呵,我看啊,静观其变,等他们内部协商一致了,结果也就明乎了。”何工表态。 “参股一事我会跟总部反应,至于别的条件与最初设定基本相当,这里不再重复啰嗦。三请已毕,静候佳音。诸位今天辛苦了,散会吧。” 男人静坐会议室,老僧入定。 半小时之久,秘书男推门入内走近他,问: “经理还在担心火炬的事?” 米开河略作摇头,“困兽犹斗,不值多想。” “那您?” “思想放空一会,没事,几点了?” “已经六点多了。” “该去和老米吃饭了,开方呢?” “部长在实验室,我这就联系。”秘书男说完思索片刻:“您母亲又来电说,乔小姐今天在公司附近办事,看你能否抽空见面吃饭,我回绝了。” 米开河抬眸看他,要笑不笑。 “我真的回绝了,我解释说米老晚饭绝食,如果你们再不回去。” 苗小星从金工间出来,脱掉罩在外边的丑工服,小狗一样伸伸舌头,加班半小时老板不得奖励她。刚冲到楼下,一眼瞥见米家两地主赶忙缩回头。大米让人紧张,二米让人无语,她还是躲远远滴。 瞟一眼再瞟一眼。 瞟到一个人,头戴鸭舌帽,面遮太阳镜,身段玲珑,下衣玩失踪的美女。美女气质灼人,但与她行为半点不搭。 她在偷窥,或者说跟踪。 风流桃花风流债,地主家儿子确实易招蜂引蝶,单看两人长腿阔步、器宇轩昂,就不是普通人家能够培养出来的。 桃花也瞟见她,两人互尬。 介于苗小星不长眼色,或者亦心怀不轨,桃花没再跟着米家两地主。目送他们驱车远去,才摘掉眼镜,款步走向苗小星。 “so,what’s your matter?” 飙英语是吧。 “ho,well well,hey man,那what are you 弄啥哩?” 熟料桃花笑点低,苗大仙儿尚未发功,姑娘已笑成麻花。苗小星鬼脸嘟嘟,等她平静。 “你是谁呢?”桃花一抖一抖,声似百灵,原以为是冷艳美女。 “我就是我,这栋楼的一个螺丝钉。” “我叫乔良朵。” “苗小星。” “你偷偷摸摸要干什么吗?” “那你鬼鬼祟祟又要做什么?” “我来监视一个人看他有没有说谎。” “我就是躲开一些人想多活几年。” “你在躲他们?” “不行啊!” “我姐姐成天想见人家,人家却总是避而不见。” “一个爆米花,一个深米缸,有什么好见的。” 乔良朵异色,“你同他们很熟?很了解他们吗?” ...... “主观臆断你别多想,我就一新进喽喽没两周,怎么会认识这些上层建筑。” “也不知道我姐喜欢他什么,面都没见过人家,就听父母阿姨对他赞许有加,看过他照片,就执着不放。” “兴许他就是你姐的缘定今生。” “希望如此咯。刚好晚饭时间,跟你还挺有趣,请你吃个饭介意吗?” “当然当然是不介意的,不过今天怕是不行了,我答应了房东下班早些回去修卫生间热水器,晚了没人管澡就没得洗了。” “好吧,那以后有缘再见咯。” “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