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松想要甩开衣袖的手臂,轻声道:“大夫说你有肺疾,就是因为……”
萧明忱看向远处灰沉的天穹,手指顺着夏枫衣袖而上,把人揽进披风中:“也许吧,除了在溺亡垂死无望挣扎,我什么也不记得了。醒来后,我见到了父皇,有了名字,长清宫的宫人已经被全部换掉。”
他这披风里没几分热乎气儿,夏枫乍然被人搂住,一点温暖没觉出来,反倒被凉得一激灵。
“父皇告诉我,想要活下去,谁也不要相信,包括他。离了长清宫,哪里的东西都不要吃,包括他的兴庆宫。我真的……只是习惯了这样,我也一直努力去改变。”
萧明忱低下头深深凝视夏枫,认真道,“再对你说一次,对不起。”
他弯来绕去说了半天,夏枫总算明白过来,宁王殿下想表达的是:他自己习惯了这样迂回曲折的处事方式,习惯了不对任何人交托信任。
夏枫不自觉有些头大,这以后可怎么相处,靠猜吗?
宁王心思这么细腻婉转,自己直来直去大心脏惯了,万一猜不到怎么,难不成不过了?
带着忧伤无比的心情回到客栈,夏枫十分想打死千珊个臭丫头,如果她不花枝招展地招摇过市,怎么会招惹王傅,怎么会招来严林,怎么会招来这么多乌七八糟的事。
“小姐,您可算回来了。”千珊趴在窗口,看见来人,兴奋地跑下楼迎上去,满眼担忧,对着夏枫仔细上上下下打量。
这丫头也挺有良心的,算了。
夏枫自闭地看她一眼,一言不发地回了房。
直到夜幕降临,夏枫泡完澡,又躺了半天,饥饿把她从自闭中唤了出来。
寿州已经易主,不必继续掩人耳目。她索性换了身男装,给自己长发束冠,心情愉悦地去敲宁王殿下的房门。
紧闭的房间门从内侧打开,露出严林那张不招人待见的脸。他假笑得一脸僵硬,拱手作礼:“夏将军安好。”
“托您的福,没死。”夏枫忍着没翻白眼,绕过他,对坐在案前的萧明忱道:“吃饭了没?我让小二等会儿就送上来,一起吃。”
“好,给有鹤添一双筷子可好?”萧明忱轻笑,俊秀的面容映在烛火下,分外好看。
“不好,他说完了吗?说完了滚吧,在这儿影响吃饭,还妨碍你休息。”夏枫不乐意道。
“夏将军,严某是来找您的,有事与您商讨,说完了就走。”严林转过身,信誓旦旦地保证,“决不妨碍您与殿下吃晚饭。”
“噢,你说吧。”夏枫坐到萧明忱旁边,他原先坐的位置。
严林自觉地坐远了些:“是这样的,我近日收到线报,称赵王的兵马在山东频繁调动。他近段时间向外放出过消息,声称今上为奸人挟持,怕是要清君侧。”
“哼,让他们争去吧,如今四境皆乱,皇位就是个烫手山芋,谁拿谁讨不着好。”夏枫叹了口气,说完又疑惑道:“这关我什么事?”
“赵王虽然姓萧,却并非世祖一脉,况且父皇还在,他名不正言不顺。”萧明忱从一旁拿了干净杯子,边替她斟茶边皱眉道:“我总觉得,他这么心急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贺人,幽蓟之外,就是野心勃勃的异族。”夏枫沉声道,“北贺觊觎幽蓟十六州已久,赵王难不成是想把青州也拱手让与异族吗?”
“对,如果我是赵王,想要南下夺皇位,除了勾结北贺,我也想不出别的办法。”萧明忱呛咳一声,“真让他把这只狼放进来,到时候别说大庆了,怕是汉人的江山也要沦入异族之手。”
“西有羌族,北有贺人,南疆也不安宁,大庆外有强敌,内有反乱。”夏枫站起来瑶瑶头,“这已经不是你我所能遏制的了。西边羌狼虎视眈眈,西北军死守边线,无法两顾。至于北贺,要看大庆的气运了。”
许是今晚的话题太过于沉重,严林走后,萧明忱依旧忧心忡忡。
夏枫夹了一筷子青菜,也觉得没胃口,勉强扒拉几口饭,放下筷子哄他道:“赶紧吃,吃完了带你去个有意思的地方?”
“什么?”萧明忱抬头看她,浅色眸子中闪着烛光,疑惑道,“大晚上的,你想去哪儿?”
“别问,赶紧吃,去了你就知道了?”夏枫笑得像个大尾巴狼,“保证好玩。真的,不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