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明忱,你,”萧明晖咳出一口血,断断续续道,“走吧,不要回来了。今年清明别别忘了给父皇上香,他弥留之际,最放不下的就是你。”
“兄长,不,”萧明忱一直在眼圈里打转的泪水滑落下来,“不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别别怪皇后,她也是身不由己。咳咳,走吧,看到你好好活着,我也能也”
“兄长!”大片鲜血染上暗色龙袍,沾了萧明忱满身,窗外火光忽闪,映得他整个人苍白妖冶。
夏枫看他双目红得吓人,喘息间似在颤抖,整个人近乎失控,忙上前抓住他瘦得硌手的双肩:“殿下,你别这样。”
萧明忱眼神恍惚,抬手似乎想要回抱夏枫,但他满手的血,抬到一半僵在半空。
夏枫攥住他的手指,还未开口,皇后忽然凑上前来,拉住皇帝的手。
她口中鲜血止不住地流,没一会儿就浸透了大红凤袍:“陛下,对不起,对不起。”
皇后说完最后一声对不起,倒在了萧明晖身边。
今夜注定不是一个平凡的夜晚,大庆最尊贵的一对夫妻,在兴庆宫中,为社稷殉葬。
夏枫今夜才第一次见皇后,并不知道她与皇帝的感情纠葛。
见眼前场景,却也能猜出几分。萧明忱曾说宫中有北贺细作,想必皇后就是那个细作。
“她有身孕。”夏枫替皇后整理好衣衫,看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皇后怎么会是细作?”
“她是北贺人,北院大王石抹兀欲的女儿。”萧明忱踉跄着站起来,“她们大婚的那日,红妆绵延十里,盛京的烟花整夜不息。皇嫂明面上是清贵人家的女儿。身份不够,但皇兄执意立她为正妃。”
夏枫看了眼地上相依的两具尸体,伸手抱住他,脸颊埋在他颈窝:“走吧,火该烧过来了。”
“快天亮了。”萧明忱看向被火光映红的半边天,低头轻吻她的额头,“咱们回家吧。”
不知道是不是夏枫的错觉,自从进了宫墙,他整个人都笼罩进了一层阴影里。宫墙下二十年的生活,在萧明忱的心中,深深埋下一根刺,始终拔不出来。
二人回到国公府,甫一进门,千珊跑上前焦急道:“小姐,你们去哪儿了,严林来了,说有急事。”
严林急匆匆从厅堂跑出来,见他们二人身上凌乱的血迹,惊讶道:“殿下,大帅,这怎么这么多血,你们可有受伤?”
“没事,皇帝的血。”夏枫不在意道,“你先等等,我们换身衣服。”
“皇陛下?”严林被吓得一愣神,“你们去宫里了?”
“皇兄走了,”萧明忱哑声开口,“有鹤,不用担心,我没事的。”
严林听他一开口嗓子是哑的,更加不放心了。
赵王萧敬先前勾结北贺,借异族之力南下,一路直攻进盛京。他把幽蓟十六州拱手让出,北贺给他马匹粮草以及宫中内应。这看起来,本就是一桩萧敬吃亏的买卖。
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北贺这匹豺狼目光并不局限于大庆北方的几座边城。他胃口大得很,甚至想将大庆一口吃下。
“孙信按照大帅走前吩咐,密切监视北贺动向,如今”严林再也说不下去,低头喝了口茶,“如今北贺北院军已经过了淮河,怕是,不出几日就要渡长江了。”
“萧敬干什么吃的,”夏枫猛拍一把桌子,“他这是一边进京夺位,一边在后方开门,直接把北贺放了进来吗?”
严林差点一口茶梗在嗓子里:“差不多吧,萧敬为了一举击败王茂,青州军近乎倾巢而出。幽蓟十六州去年就让贺人拿了去,北方无险可守,可不是直接门户大开?”
萧明忱慢吞吞喝完夏枫硬逼着他喝的姜汤,拿茶漱了口,才开口:“阿枫,西边可否确保万无一失?”
“放心吧,开春了,乃蛮不敢乱来。”夏枫恨恨道,“只要他敢来,我保证他城墙摸不着就得被打回大漠。”
“那就好。”萧明忱点点头,忽然,手中又被塞进一碗汤药,他无辜地抬头看向夏枫,收获了一个不容置喙的眼神。
夏枫瞬间心情舒畅了几分,问:“你能保证陆农卓一定会按你的预料行事吗?如若陆农卓那边出了乱子,汉人的江山可真要沦为异族之手了。”
萧明忱小心喝了一口,被苦得呲牙咧嘴,漫不经心道:“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