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嬉闹声吵得他睁开了眼睛，整个花园已经被薄薄的一层白色覆住，慢慢融化的雪珠粘在了松针的叶子和金橘花的花瓣，还有他花白的头发上。　　　　“殿下，”一个模样年轻的侍官拿着一件金线缝制的袍子，急匆匆地从宫门后那里跑了过来。接着他半弯下腰，小心翼翼地给坐在藤椅上的老人披上了袍子。　　　　柔软的野兔毛擦过塞缪尔的脖子，他感到了一阵迟来的温暖，“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他问侍官。　　　　“刚过正午，殿下。”年轻人的话音刚落，一个红色的小小身影就远远地朝着他们跑了过来，并飞身扑进了塞缪尔的怀里，“约瑟夫和我赌了两块姜汁糖，说森林里还有郁金香开着！”　　　　塞缪尔伸手将落在小女孩发梢上金橘花的花瓣拂去，“我可以让朱利安给你五块糖，奥利菲娅。”　　　　小女孩回头冲她的弟弟看了一眼，又转过头，弱弱恳求道：“我们就去一小会，不往森林深处走，日落前回来，可以吗，爸爸？”　　　　老人看了眼远处的男孩，在和父亲的眼光交错了一秒后，约瑟夫立即心虚地移开了视线，并开始低头用靴子踢草地上的枯草。　　　　“朱利安，帮孩子们拿几块姜汁糖过来。”塞缪尔冲一旁的侍宫命令道。　　　　奥利菲娅沮丧地撇了撇嘴，“我就说我不行，约瑟夫这个笨蛋。”她小声地自言自语。　　　　“森林里有狼，奥丽菲娅，我和你说过很多遍了，”老人拍了拍她的小脑袋，“除此之外，你们可以在宫殿附近的任何地方玩探险游戏，现在，别再像个被宠坏的孩子那样嘟着嘴了。”　　　　“要是姐姐在这里的话……”女孩嘀咕道。　　　　“她已经死了，奥利菲娅，”塞缪尔的语气平静，“如今你是约瑟夫唯一的姐姐了。你必须学会长大，学会承担作为一个姐姐和一位未来君主的所有责任。”　　　　“她的马车只是失踪了，她没有死。”小女孩有些没底气地反驳道。　　　　塞缪尔转头瞥了一眼身旁端着糖果盘的侍官，在看回怀里的女孩时，他脸上慈爱的表情消失了，“我知道，这些都是嬷嬷们私下攀谈的胡言乱语，奥利菲娅，我希望你作为法尔诺斯的公主，　　知道怎么去辨别那些没有根据的谣言。”　　　　女孩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那样罕见的严肃面孔让她有些发怵，“我明白了，爸爸。”她低声答应道。　　　　“现在，和约瑟夫去花园的另一头玩捉迷藏吧。”老人对她说。　　　　女孩乖巧地点点头，她示意一旁的侍官将糖果放进她红色的斗篷口袋里，接着转身冲远处的男孩招了招手，并向他跑了过去。　　　　“朱利安，你去看着他们，”塞缪尔命令道，“别让孩子们受伤。”　　　　“可是，殿下，”侍官为难道，“我奉命得留在这儿照顾您。”　　　　“奉谁的命令？”塞缪尔眯起了眼睛，盯着这个有些拘谨不安的年轻人，他那带着探究的犀利目光让朱利安急急低下了脑袋，“没有，殿下，我这就去跟着他们。”　　　　当侍官的身影消失在远处时，塞缪尔立即扔开了原本披在身上的那件野兔毛袍子，接着他起身走出了花园，并朝着森林的方向疾步前行。　　　　通往木屋的路线塞缪尔闭着眼也可以走，但每一次都必须小心翼翼。他得确保自己是一个人，没有被那些派来监视他的蠢人们跟着。　　　　但这一次，他觉得有些奇怪，分明只有自己踩在枯叶上的吱呀脚步声，他却没有之前走的那么安心。林子里高耸的树伸出上百根枝桠，遮盖住了正午的小半个天空，光线变得幽暗，连北国的雪鹂鸟也只会在最高的那根树枝上稍稍停留片刻，绝不会飞进森林的内部。　　　　塞缪尔一路上都有些惴惴不安，直到他远远地看见了木屋的烟囱。　　　　像往常一样，他开门进了屋，往壁炉里加了新鲜的树枝，让火可以烧得更旺一点，接着他拿了门边的扫帚，将屋子里的灰扫到了竹筒里，最后，塞缪尔坐在了床边的扶手椅上，“巴德，已经第二十三天了，那个孩子还是没有回来。”　　　　床上的老人闭着眼睛，塞缪尔看到他的眼皮微微跳动了一下。　　　　“我猜他一定是去了什瓦拉，为了伯莎，”塞缪尔轻声道，“对不起，巴德，我给你的伯莎下了一道特殊的命令，为了法尔诺斯，她没有第二个选择……是我强行让她，接受了那个危险的使命……”　　　　窗外似乎有风，壁炉里的火舌突然抖动了一下。　　　　“为了这个国家，我已经牺牲了太多，包括我最爱的女儿……吸血鬼的阴影笼罩了大半个国度，你明白的，我只能……”塞缪尔年老而浑浊的绿眼睛里露出了无比的倦意，“只能倾尽我仅剩的所有力量，为那个女孩护航，毕竟……”　　　　“毕竟，现在只有神能拯救法尔诺斯了。”他喃喃道。　　　　老巴德的眼皮又跳动了两下。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接着是男人的闷哼声，最后一切恢复了平静，然而下一秒，木门，却缓缓地被打开了。　　　　塞缪尔吃惊地盯着走进来的男人，他手上的匕首此刻沾满了鲜血。　　　　“很抱歉以这样的方式和您见面，殿下，”男人的声音异常沙哑，似乎声带受过伤，“下次来这里的时候，记住多看看身后，不然，您的秘密全都会被那群吸血鬼给知道的。”　　　　塞缪尔这才注意到了他的身后，年轻的侍官正歪着脖子躺在那里。　　　　“他一路跟着您，”男人将染血的刀往靴子上抹了抹，“而我，一路跟着他。”　　　　“是你，”塞缪尔已经冷静了下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冈措.卡汶？”　　　　“您的记忆没有一点问题，殿下，”男人屈膝慢慢地半跪在他的面前，“我们上次见面是在奥利菲娅公主殿下的生日宴会上。”　　　　“自诩为救世主的民间革命者，你跟踪我多久了？”塞缪尔冷笑道，“我记得我上次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可是现在看来，你仍未死心。”　　　　“我只想向您证明，我有能力在那些怪物的眼皮子底下自由行动。”冈措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殿下，如今我们才是唯一能够抵抗那群吸血怪物的力量，截至目前，救世会的猎人们已经将上百只吸血鬼送回了坟墓，我们可以拯救整个北国，只要……”　　　　“我听说你们的秘密总部就在法尔诺斯王城内，可能，”塞缪尔挑了挑眉，“就在我的宫殿附近。”　　　　“那些是谣传，殿下，”冈措已经站了起来，“我们需要的是实际的力量，谁也无法保证那位神谕少女真的可以改变国家的命运，毕竟，那只是一个传说。”　　　　“看来，你们的人并不虔诚，”塞缪尔也站了起来，“要知道，相比于一群有野心又危险的疯子，我更愿意将这个国家的命运交给那个女孩。”　　　　“我们有神的信仰，殿下，”男人刚毅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难以捉摸的微笑，“而且我们坚信，为神战斗的人，绝不能是虔诚的教士，而必须是怀着怀疑之心的狂徒。”　　　　“你可以走了，”塞缪尔不想再和他纠缠下去，“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你永远也不会得到我的支持。”　　　　“如果您这么坚信的话，殿下，”冈措对他微微弯腰行礼，“希望您不会为今日的决定后悔，我还会再来找您的。”　　　　男人慢慢退出了屋子，他的披风带起一阵腥味的风。　　　　“可惜的是，那家伙不是为神战斗的狂徒，也绝不是为了国家而战斗的勇士，他和他所谓的救世会，只不过是一群，为了自己利益而战的蝗虫罢了。”塞缪尔弯下腰，替老巴德捏紧了被角。　　　　－－－－－－－－－－－－－－－－－－－－－－－－－－－－　　　　“嘿，约瑟夫，抓住我的手，”女孩刚刚扔掉自己的红色斗篷，并捋起了内衬白色裙衫的袖子，“我们得抓紧时间回去，天快黑了。”　　　　男孩盯着脚边湍急的溪流，又抬眼看了看自己的姐姐，正想伸手，远处突然响起了几声古怪的鸟叫，吓得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勇敢点，约瑟夫，现在可不是哭鼻子的时候。”女孩抓住他微微发颤的手，一把将他拽过了溪流。　　　　“奥利菲娅，我们迷路了是吗？”男孩的靴子已经湿了，落日下的森林里时不时有冷风扫过，他感到寒意从脚下慢慢升起，越发的不安起来，只能紧紧地抓住女孩的手。　　　　“……不，没有，”女孩转头朝远处望了望，她撒谎的时候会心虚，为了让自己听上去那么可信一点，她昂头挺起了胸膛，“别担心，约瑟夫，我猜嬷嬷已经准备好晚饭了，我们只要继续向前走就好。”　　　　男孩点点头，他小心翼翼地跟在女孩身后，像极了一只被淋湿的小奶狗，“对不起，奥利菲娅，我不该不听你的话去追那只狐狸的，当时……我以为……我没想到……”　　　　“别在嘀咕这些没用的事了，”女孩叹了一口气，“我并没有怪你，毕竟，偷跑到森林里来的点子我也有份。” 　　　　几个小时前，他们翻过花园的另一边的围栏，小心翼翼地顺着宫殿逆时针前进，最后偷偷绕过守着后门的侍卫，从另一个他们几天前刚刚发现的杂草丛生的入口，溜进了森林。　　　　奥利菲娅曾经有些犹豫，可是男孩却被这种秘密又叛逆的行为迷住了，一个劲地拉着自己的姐姐往森林深处走，他当时期盼着一个新的冒险。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红棕色的天际颜色开始渐渐加深，高耸的树枝枝桠相互交错，遮住了刚出现不久的模糊的新月，停留在树上的鸟早已经飞走，森林里现在只剩下他们踩在枯枝上干涩的脚步声，和时不时出现的诡异的风声，黑暗渐渐向他们蔓延过来，约瑟夫又开始抹眼泪。　　　　他们似乎是在走一条无尽的迷路，立在周围的树看上去是那样的相似，不多久天已经完全黑了，稀疏的月光透过枝隙泻下来，跟在奥利菲娅身后的男孩忽然捏了捏她的手，他抽泣着凑近她耳边：“我听到我们身后有脚步声……”　　　　“这是你想象出来的，约瑟夫，”奥利菲娅立即打断他，可显然，他的话让女孩的后背一片发凉，但是她不能在约瑟夫面前哭出来，即使现在恐惧已经紧紧攥住了她的心脏。　　　　一阵风扫过她的耳边，接着奥利菲娅清楚地听到了身后黑暗里的古怪声音。她冷汗直冒，握紧了男孩的手，带着他加快了脚步。　　　　“奥利菲娅，你抓疼我了，奥利菲娅……” 约瑟夫呜咽着跟在她身后，差一点跌倒。　　　　这时，女孩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急忙抬头向天空看去，透过枝桠树叶，她看到了明亮巨大的圆月。　　　　“记住，奥利菲娅，不要在圆月出来的时候去森林，因为野兽会在那天醒来。”　　　　绝望让女孩的脸庞霎时变得苍白。　　　　“跑，约瑟夫，快点跑。”男孩忽然听到他的姐姐这样说。　　　　“……奥利菲娅？”　　　　“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管，往前跑，不要转弯，”女孩听到身后的动静变大了，她一把松开约瑟夫的手，“我把那些东西引开后，就会来找你，记住，往前跑，不要回头！”　　　　下一秒，他们身后不远处传来了一声野兽的低鸣。　　　　“跑！”奥利菲娅大喊。　　　　约瑟夫大哭着，像一只受惊的小鸟一样，拔腿就跑进了前方的黑暗里。　　　　女孩立即蹲下身，从靴子里摸出了一只短小的匕首，刹那间，一个巨大的黑影从身后的草丛里飞跃而起，带着腥味的嘶吼声就响在她的耳边，她侧过身，扬起手，野兽强有力的身躯将她猛地撞倒在地，她手中的匕首被震丢了出去，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在月光下就像是一道银色的影子。　　　　野兽尖锐的爪子压住了女孩的肩膀，让她动弹不得，月光下她看清了那是一只巨大的咧着獠牙的野狼，周围的低吼声接连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在不断靠近，其它的捕猎者也在不断聚拢。　　　　恐惧让奥利菲娅忘记了疼痛，她仰躺在枯叶里，看着树顶明亮的圆月，眼泪簌簌地流下来，狼的爪子刺伤了她的肩膀，血染红了她的白色衬裙，近在咫尺的死亡终于让奥利菲娅失声大哭起来。　　　　这一刻，周遭的一切似乎都不重要了，她像是在发泄着什么，尖叫着，咒骂着，哀恸而绝望地大哭着。　　　　“这样做真是够蠢的。”一个声音忽然说。　　　　女孩以为自己出现了死前的幻听，她依旧在尖着嗓子大叫。　　　　“停一停，太吵了。”那个声音又说。　　　　下一秒，那只按住奥利菲娅肩膀的野狼冲夜空悲鸣了一声，接着“轰隆”一声倒在了一旁，腥臭的血顺着它硬毛覆盖的胸口汩汩冒出，黑暗中其余的数十只狼相继低鸣，却没有一只敢冲这边走近。　　　　奥利菲娅惊诧地瞪着倒在一旁被刺穿了心脏的野兽，她捂住嘴，噎住了哭声，甚至害怕地屏住了呼吸。　　　　“很好，” 那个声音说，“终于安静了。”　　　　“……是谁？谁在那里？”泪水模糊了奥利菲娅的眼睛，她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个声音比狼群还要危险。　　　　“这边，往上看。”那个声音回道。　　　　奥利菲娅擦了擦眼泪，她循着声仰起头来，看到了一个坐在树上的人，那个声音的主人。　　　　那是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男孩。　　　　男孩的周身隐隐散发着银白的柔光，仿佛是在这黑暗森林里升起的一轮新月。　　　　柔光映照在他毫无表情的脸庞上，他的双眼漆黑，穿着精致的衬衣和长裤，栗色的头发随着夜风微微摆动。　　　　奥利菲娅忽然发现，他的手上正把玩着一把短小的匕首，那是她刚刚……　　　　“为什么要哭呢？”男孩跳下树，他站在她的不远处，看看她，又转了转她的匕首。　　　　“……因为我害怕，我要死了……”女孩小声道。　　　　“真奇怪，既然害怕，为什么不把那个约瑟夫留下呢？”男孩皱起眉头，看上去十分疑惑，“就用这把匕首，刺穿他的腿，把他丢给狼群就好啦，你有足够的时间逃跑。”　　　　男孩的语气平淡，奥利菲娅看着他，心里一阵发寒。　　　　“约瑟夫……是我的弟弟。”她说，“我得保护他，而且……”　　　　“那你刚才还哭！”男孩恶狠狠地打断她，“真是够蠢的，亏我还以为你不想死呢！真没劲！” 话毕，他扔掉了手里的匕首，转头就要走，周遭野狼们的叫声又开始靠近了。　　　　“不不不！别走！” 奥利菲娅的脸色发白，她尖叫道，“我当然不想死，就算我必须要保护我的弟弟，我也不想死！不想死！”　　　　男孩停住脚步，他又转过身，歪着脑袋，黑色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看，奥利菲娅被他看得脸上有些发烫，“真奇怪，你说的话明明自相矛盾，可你的眼睛却告诉我你没有说谎。”　　　　“求求你了，”女孩能感觉到他的不寻常，“能告诉我怎么走出森林吗？”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男孩的眉头又皱起来了。　　　　“……那么怎样你才能告诉我？”奥利菲娅急急道，“我可以承诺，给你金币，绸缎，或者糖果，多少都可以！”　　　　“那些东西我多的是！”男孩冷笑道。　　　　女孩眼里的光暗淡下去。　　　　她瘫坐在那里，那副绝望又有些倔强的样子忽然让男孩觉得很有趣。于是他开口：“这样吧，你把心给我，我就帮你走出森林。”　　　　“心？”奥利菲娅吓了一跳，“可是……可是没有心我会死的呀！”　　　　“不是现在就要，我的意思是，你的心归我了，等我以后哪一天想要了，你就得挖出来给我。”　　　　“……以后……是哪一天呢？”女孩喃喃道。　　　　“我也不知道，”男孩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快点决定啦，不然我要走啦。”　　　　“那你答应我，要把我和约瑟夫一起带出去。”奥利菲娅沉默了一会，开口道。　　　　“凭什么！”男孩有些生气，“你又没有两颗心可以给我，再说，我也不想要那个拖油瓶爱哭鬼的心！”　　　　“那么，请你把约瑟夫带出去，我留在这里，我的心脏现在就可以给你。”奥利菲娅拼命眨眼，忍住眼泪。　　　　听了她的话，男孩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他来回踱步，又狠狠地跺脚，“真矛盾，真奇怪，明明是你不想死啊！”　　　　“没有人喜欢死亡，但是我爱约瑟夫，他是我的弟弟，我的亲人，我要尽力使他活着，”奥利菲娅嘴角微微下撇，她已经不在乎惹他生气了，“这不矛盾，只是你不懂而已。”　　　　男孩愣住了，接着他眯起了眼睛，大步走近奥利菲娅，弯腰凑近女孩，她能看到柔光下他纤长的黑色睫毛和让人后背发凉的巨大黑色瞳孔。　　　　忽然，男孩伸手抚上了她的后脑勺，拉近了俩人的距离，他低下头，将唇覆上了她流血不止的肩膀。　　　　感觉到血管里的异常涌动，奥利菲娅的心脏砰砰直跳。　　　　只听见“嗖“的一声，那只被男孩丢掉的匕首又回到了他的手中，他起身，伸出舌尖舔了舔留在嘴边的血。　　　　“你的味道很好，我们的约定达成了，以后的某一天，我会用这把匕首挖出你那颗属于我的心脏。”　　　　奥利菲娅有些发懵。　　　　“我想，你的心，值得两条命。”男孩忽然咧嘴笑了，血珠沾在他森白的牙齿上，“约瑟夫真是个幸运的拖油瓶。”　　　　“谢……谢谢。”奥利菲娅下意识道谢。　　　　“往上看，我在森林里为你点了灯，跟着这些灯走就好了。”男孩用手指了指树。　　　　奥利菲娅抬起头，看到了前方的一根树枝顶上正在发光。　　　　“萤火虫……”她认出了那些神奇的生物。　　　　“噢！差点忘了！”男孩敲了敲头，接着他起身走进了黑暗里。　　　　群狼悲戚而尖锐的叫声接连传来，最后一切归于沉寂。当男孩舔着匕首上的血重新从黑暗里走出来时，奥利菲娅发现他的衬衫和脸全都被鲜血染红了。　　　　男孩走近她，单膝跪在女孩面前，他身上强烈的血腥味让她有些作呕，但是她紧抿着嘴，谨慎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男孩看着她，歪着头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女孩平坦的胸口，他满是血的脸上挂着有些讨好的笑，“我帮你清过路啦，现在，安心地跟着我的灯走吧，带着属于我的心。”　　　　奥利菲娅颤抖着点点头，她急忙爬起身，慢慢地朝着那根顶端发光的树枝前进，不敢再回头看他一眼。　　　　约瑟夫躺在第五根发光的树枝下面，奥利菲娅走过去叫醒了他。　　　　“回家了，约瑟夫。”她说。　　　　“我等了你好久呀，”小男孩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说。　　　　奥利菲娅努力朝他露出了一个安慰的笑，她牵起约瑟夫的手，一步一步地慢慢跟着黑暗中那些发光的枝桠走，不多时，他们就看到了远处矗立着的宫殿的尖顶。　　　　头顶上圆月的光依旧明亮。　　　　“记住，奥利菲娅，不要在圆月出来的时候去森林，因为野兽会在那天醒来。”　　　　这一刻，女孩突然明白过来，原来今晚圆月时醒来的野兽并不是那群野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