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还在和景云寒暄,他可没想到,多年未见,这位师弟还能记得自己。 看看长身而立的景云,余老道不禁老泪纵横,“景师弟,八十年未见,你还是这么年轻,可师兄,却老迈不堪,活不了多久啦。” 他哆哆嗦嗦的用袖子拭泪,又开口道:“是我老糊涂了,现在可不能叫你师弟,你已经是出窍期的长老,我该叫你景长老才对。” 景云温言劝他道:“这是哪里的话,当年要不是师兄护着我,我早就因和人争斗破坏门规的缘故,被逐出山外了,又怎么会有今日的景云呢。” 见老道还是拘谨,他便抬头望天,故意转移话题道:“师兄,我看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看看新一批的弟子吧。” “好,好,师弟你看,今年凉州所收弟子合计五十八人,鄞州大旱,还不知他们何时带人回来,先不管他。秦国其余州府是开阳宗的自留地,我们也不便上门讨没趣,所以这次就提前让你们前来挑选弟子了。”老道一边带路一边向景云解释道。 景云目光一扫,就知在场修士才五十七人,还少了一位,只是他见余师兄没提,想必是有隐情,也就按下不表。 走至台前,老道长递给他一份名册,上面记载了目前为止初入养气境的修士几人,快要突破的修士几人,还卡在筑基的修士几人。 景云合上名单,面露感慨道:“师兄还是这么细心,这可省了我大半功夫。”他指着那名字后头的黑点疑惑道:“这是?” “这是我这几日冷眼旁观的弟子,有仗势欺人的,心术不正的,羞辱洞府下人的,还有······”,老道难堪的顿了顿口,才说道:“还有疯了的。” “疯了?”,景云饶有兴趣的歪头问道。 “是,疯了,这都怪我。我没有劝住她去习练别的功法,可能是接受不了要几年才能完成的结果,所以她便疯了。” “又是那本内丹术吧,要我说,这种臆想的功法不如废弃,偏生掌门还留着它,每年总有几个好高骛远的弟子选它。不过说起来,师兄也不必为此介怀。” 景云展开一直握在手中的扇子,入神的欣赏起扇子上的画来,良久才开口说道:“像这种自视过高,道心脆弱的弟子,早晚也得死在妖魔手上,如今疯了,反而能平平安安的活着。”,他轻笑一句,“算起来,他倒比我们幸运。” 老道在旁略有几分感悟,正欲说话时无意间撇眼望去,只见那扇面上画着一片汪洋大海,海水还在其中流动。 正中间的海里还翻腾着条体型硕大的深灰色海蛇,腹部略黄,全身遍布青色环带,凶恶悍猛,见到扇子打开就直起半身来,怨毒的看着景云,还欲趁他不备窜出扇面来撕咬,只是任他如何折腾,也无法离开海面一步。 老道惊讶的开口道:“这是······这是沧海的那只妖王?” “不错,他本是一头青环海蛇,偶然间得了秘法修行,不好好的缩着头在海上过日子,还妄图以人食来修炼。正巧齐云山的何师兄受了内伤,我就捉他制酒,到时候也分师兄一瓶,补补气血。” 老道开怀的捋了捋胡子,自是感谢景云的蛇酒,拿妖王做药酒,他可没这么大本事,也就只有他才敢做此事。 老道见场内众人已经等待许久,也就不在客套,把左边的座椅让给景云,自己在右侧椅子坐下,后面跟着的几个外门弟子依此站在身后。 景云粗粗翻过名册后,心中已有人选,他随口叫出几个人名来,其中就有罗襄。 那徐斌还满脸希望的等着他喊到自己的姓名,可是直到最后也没有提到。 他僵硬了身子,见到罗襄转头担忧看着自己时,还要硬挤出一个笑来宽慰她。 不可能的,大少爷明明答应了的。他在心中慌乱的想着,只是碍于长老在前,不敢表露出来。 正当他内心纠结之际,站立景云身后一个穿灰衣的男子凑上前去躬身禀报:“启禀景长老,金门坊的秦长老说他山上还缺几个烧火丹童,不知可否让弟子替秦长老再选几个伶俐的送去。” 景云哪里听不出其中的意思,若换了派中其余六峰他人,自是看不惯这些勾当,想要阻拦。只是个他,独来独往惯了,一直冷眼旁观,并不掺和两派杂事,也就放下名册,随他去了。 那灰衣男子长得极瘦,就如一根柴火棍,道袍穿他身上倒显得空空荡荡。男子见景云不可置否,便扬起头又高声喊出:“王光豪,王光杰,徐斌,这三人也上前来。” 他们这才卸下紧张,徐斌是听到了自己要去做丹童的,旁边的人大都艳羡的看着他们,虽然只是个烧火童子,但那是一派长老身边的童子,地位和自己这些无缘仙途的人一比,简直天上地下。 徐斌却不理这些人,心中满是失望之情。原本他还想着能投逍遥散人所好,拜他为师的。若是不成,进入山门做外门弟子也好,结果只是个小小童子。 他阴翳的用余光打量罗襄的倩影,本来还打算入门看看能不能再挑一个家世背景好的女修,看来如今是指望不上了。 倒是要好好抓紧这个女人,借她之力好修行才是。 ······ 在这些人站立忐忑等待自己结果之时,那边厢木屋门口的俞彤正到关键之处。寻常人真气才如同涓涓细流,运力在窍穴隔膜一点集中用力突破,她却不然,真气奔涌如同河流,比常人多了十倍不止,乃是用水势完完全全击破隔膜。 她沉心静气,不疾不徐的指挥真气水磨工夫般的接触最后一个大都穴,只见隔膜越来越薄,她便鼓起劲来,翻起巨浪往隔膜上撞去。 咣的一声,俞彤恍若听到一声巨响,接着浑身真气自成循环,生生不息,她只感觉自己体内说不出的畅快,四肢百骸之中具都充满气,双手略一使劲,那铁剑就咔擦一下被掰成两半。 她筑基圆满,气满神足,不自禁仰头长啸起来,其声犹如金石,又像龙吟虎啸,气息绵长,声音嘹亮,远远的就算是道宫也能听见。 众人不禁面面相觑起来,不知是何人所发。景云惊喜的站立起来道:“好,好,好!不想最后还能遇到一个圆满筑基的璞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