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色的碗里还残留着艳色。那浓烈的鲜红中竟泛着淡金。 浑身浴血的圣女站在床头,痛楚蔓延,几乎不敢言语。 有血水不断地从她耳中眼中口鼻中淌出。堪比弑神遭受的诅咒和反弹正在侵蚀她的身体。是凡夫俗子的肉身所无法承受的力量。 很快她将化为乌有。 但在那之前,她至少可以得见自己唯一的弟弟活下去。 她费尽心机得来的神药仙丹,传言里可以起死回生再造根骨的神之血,让一个凡人恢复健康长寿绰绰有余。 但阿修并没有醒来。 弟弟的变化比之她,恐怖百倍。 病人在床上翻滚着哀嚎着,浑身的血肉以飞快的速度溶化! 是的,是活生生被溶掉化为血水。 那惨叫声宛如利剑刺心,圣女弯腰忍着非人的折磨抓住弟弟的手,“阿修!阿修!” 不尽的血泪从她瞳中流下,滴落到弟弟已经消失掉半数血肉的腹上。 “怎么会这样!啊!”阿曼凄叫着,浑身血流如注,“怎么会这样!” 快停下来!停下来!谁来阻止这荒唐的一幕! “阿修阿修!” “你太贪心了。”有个语重深长的声音指责她。“迦叶的血,一滴即可起死回生,但你却足足给你弟弟灌下一碗,凡胎肉身,哪里承受得住如此浩瀚的力量?” “还有你自己,因为神灵而诞生的孩子哪里是轻易可以谋害的?诅咒加身,如果不是小主人放你一马,你当场就会灰飞烟灭。” 七窍尽血的圣女回头,一只黑猫坐在窗台上,它慢慢地捋着胡须。 “为什么你自己不喝呢?”一个稚气的声音冷冷地问。“逆转生死羽化登仙,说不定分一半给自己,你就能活下来?” 凭空出现在床上的女童漆黑的瞳里带着审视的味道。她的脖子上一点受伤的痕迹也没有,只除了比那时变得更年幼之外,阿曼根本看不出她有什么异常。 她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看着渐渐气绝的弟弟恸哭凄叫。 “哎。”萝莉叹气。 声音如同一缕烟雾缭绕着飘散。颇有怜悯的意思。 “但凡你有一点私心,只要沾染一下我的血,立时灰飞烟灭。”迦叶突然如一朵云般浮起,带着些微困扰的表情,她飘到抱头痛苦挣扎的圣女胸口。 “你们本来没有机缘。看在你勇气可嘉的份上……” 小短手伸出。 黑猫舔爪的动作停下。它的小主人右手从圣女的胸口透进,液体的滴答声清晰入耳。 哗。一颗跳动的心脏在幼童的手中。不知是何种魔力维持着它离体后仍然继续跃动。 萝莉把那颗心脏放到玉碗上,它并未死去。 扑通扑通的声音变得明朗强健。而圣女的躯体胸前破开窟窿,缓慢地跪倒,脸上的血泪还未停止流动。 奇妙的一幕在发生。 心脏上滴落的血掉在碗中,和原本残余的淡淡金色混合,越积越多,逐渐蔓延似要溢出。接着,眨眼之间,碗中的血像有自我意识似的,倒流着朝心脏包裹而上! 淡金色笼罩了那颗心脏。 而床上的年轻人已只剩一具白骨。 萝莉扫视那躺在床上的骨架子,又看了看碗上已经与众不同的心脏,她倒掉桌上药盒子里的东西,伸手把它丢进去关起来。 然后,猫的小主人说,“睡一觉醒来,问题就会解决。把那个骨架子扛回去。” 黑猫跳下窗台,一抖毛身形迅速膨胀,爪子捞到倒霉鬼的那具白骨,它很是怀疑的问,“这家伙还活着?” “或许。”小小小矮子不负责任地回答。 一主一猫各自携带战利品回家。 金发的血族已经自觉找房间入眠。 霍克利却还在等待。 等到小小小矮子艰难挪进门,管家先生用一种忧愁的语气告状,“祭司的棺材板快按不住了。” 这是一种何等让人啼笑皆非的说法。 但是萝莉瞬间就捕捉到西洋先生话里的意思。她面无表情地捧着盒子进屋。 装着祭司的棺材被扛进室内放着。老父亲虽然生生变成了一个丑逼,却没有像以往一样动弹不得,爬进棺材前他只是不能说话,如今在充满阴气的地方躺尸,竟然觉得浑身一轻,舌头也不僵身上也麻利。 于是兴冲冲按捺不住要爬出来找暗害崽的人算账。 但一株巨大的含羞草缠在棺材盖上,死死地镇压着祭司的‘诈尸’。 老父亲在棺材里乒乒乓乓地踹。崽一进屋他似乎就已觉察到,在棺材里作天作地,“迦叶,快让为父出来!” 站在棺前需要抬头才能望见棺顶的萝莉一脸冷飕飕的表情。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祭司在棺材里打了个哆嗦,想起自己才是坑娃坑成小小小小矮子的罪魁祸首,不由得气弱,“崽啊,活埋父亲是要遭天谴的啊!这么久不见,难道你都不想念为父俊朗如玉的面容,不期待为父充满爱意和喜悦的团聚拥抱吗?” 黑猫把嘴里咬着的骷髅从门甩进屋,缩小身形窜进来就听见祭司这不要脸的表述,当即跳上棺材盖抢白,“祭司你还要不要脸?!” “想你?”黑猫气咻咻地伸爪子拍木头,“本猫猫倒是很想你!想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的那种!” “真的?”祭司瓮声瓮气的声音里有点惊讶。 “那是!”黑猫坐着,前爪捧头,毫不留情道,“你让猫无时无刻不念着,吃饭想吐睡觉噩梦连连,简直太吓人了!!” 祭司:“……”很快老父亲重振旗鼓,“迦叶,你真的要为父躺在这么一个又黑又封闭的棺材里吗?为父不习惯啊……” 祭司期期艾艾地解释,“为父晚上睡觉就喜欢踢被子,这棺材板如何能按得住啊?而且这里又冷又寂寞,你让为父孤孤单单地多害怕啊……” 含羞草移开枝叶根须,从棺材上滑下来。黑猫看着萝莉抓着骷髅的脚拖过来,不明觉厉。 祭司正准备伸脚继续踹棺材板,哗哗的响声一过,眼前迎来光明。 身高九尺的霍克利在萝莉的示意下推开棺材盖。仰躺的祭司第一次仰视别人高大的英姿。 果然,只能看见鼻孔啊…… 祭司正感慨着。突然一团白乎乎的什么东西从上面砸下来。他本能闭眼。 东西硬邦邦地摔到他身上。 霍克利在萝莉的指挥下轰的一声又把棺盖合上。 祭司正要叫嚷,迦叶冷冷地声音响起,“很早我就跟你说过,你的时间只会越来越少。” “纵使是我的灵力,也不够你维持侍神者的身份多久。” “现在被打回原形,不好好睡你的棺材你还想干什么?” 祭司不敢吱声了。窸窸窣窣地伸手摸落在身上的那一大坨是个啥玩意。 “不用觉得孤单。”他的崽在外面气定神闲,一副一切已经安排好的语气,“我特意给你送来陪/睡的伙伴。” “你给我,好好,在棺材里,躺够几十年!” 摸到一只骨感的手掌和滑溜溜后脑勺骨,并且那骨头好像还在时不时抖动的祭司:骷髅架子!!!这是个啥玩意儿! “崽!为父舍不得你!你快回来!别走!”祭司在棺材里嚎叫,“为父这就躺好,你快把这家伙弄出去!”为父是有家室,哦,不,有石头的人啊!把柜子里那‘生你没机会养你’的‘母亲’叫来陪葬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