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云淓走近一点,那堆衣服动了动,仿佛是要把自己在干草堆里埋得更深。她蹲下来,一手扒开上面的干草,出现在眼里的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小孩,大概也就两三岁的样子,穿着一身又脏又破都看不出颜色的薄袄子,把身体蜷得很小很小地趴在干草堆里,浑身发抖,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她像鸵鸟一样,紧紧闭着眼睛,双手捂着脸,仿佛这样看不到就没有伤害没有寒冷没有饥饿了一般。
程云淓的眼泪“唰”地就出来了。
她放下螺丝刀和手电筒,脱下羽绒服包住这个冰凉颤抖的小身体,尝试把她抱起来。
“来宝宝,是阿姐,让阿姐抱抱。”她说着,“乖宝宝,阿姐来了阿姐来了。不怕不怕,阿姐来接宝宝回家。”
小孩子使劲地往里缩着,被程云淓抱住了眼看逃不掉了,惊恐地尖叫起来,四肢乱踢乱打,拼命要挣脱。
程云淓牢牢地把小孩抱在怀里,一路往厢房走,一路嘴里柔声地抚慰着:“不怕不怕,是阿姐,阿姐来接你啦,阿娘让阿姐来接你啦。我们去房间吃饭饭,我们吃的饱饱的穿的暖暖的,我们不怕不怕……”
她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即使是个不知饿了多少天的小孩子,发起狂来也力道很大,甚至凑过来张口要咬她。程云淓赶紧让开脸,屏住呼吸一气跑进厢房,把小孩放在床上,拉过被子把她裹起来。
阿梁跟在后面,把厢房的门关上,惊恐地看着程云淓阿姐一把用力把小孩子按在被子里,一边温柔地拍着安抚着,可那个小孩子还是不停地尖叫,拼命挣扎想挣脱。
本来睡着了的皓皓被惊醒,也跟着大哭起来。
“不要哭啦!”阿梁捂着耳朵害怕地大声说,“不要哭啦!”
程云淓扭过头看着脸色发白的阿梁,知道本来就不稳定都他也被带入了一个惊恐的情绪中,可是她没有那么多手,安抚不了他,于是带着命令的口吻,坚定地对阿梁说:“弟弟!快去拿个饼干来给妹妹吃!”
小孩子扎着乱八七糟的小辫子,是个妹妹。
“快去!”程云淓命令着。
阿梁放下捂住耳朵的手,跑去扒拉双肩包,把包里的奥利奥拿出来一块,犹犹豫豫地走过来,把饼干伸到小女孩嘴边,轻声说:“妹妹,吃饼干。”
“妹妹,吃饼干。”
胆怯地说了两句之后,阿梁就镇定下来,怜悯而坚定地把饼干举到小女孩面前,学着程云淓哄自己和皓皓时候的声音,拉长声音哄着说:“可好吃了,香香的,甜甜的。”
“妹妹,来吃一口吧,好吃的饼干,特别好吃的饼干。”
阿梁耐心地掰开块饼干,露出里面的奶油块,诱惑着:“香香的呢,甜甜的呢。”
小女孩终于还是累了,长久得不到食物和照顾,力气和精力并不持久。香香的饼干就在眼前,她慢慢停下了挣扎,眼睛不由自主地紧紧盯住了食物。
程云淓一点一点放开她,让小女孩能从被子里伸出肮脏的小手,一把抓住饼干,塞进嘴里。
“慢慢吃,慢慢吃。”阿梁在旁边,学着程云淓的口吻哄着,又拿出来一块。
程云淓放开了小女孩,让阿梁爬上炕照顾她。拍了几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皓皓之后,她赶紧跑去柴房,捡回螺丝刀和手电筒,拎着购物小车连着装了五六车的劈材到厢房外间,赶紧关紧厢房门,牢牢闩上,又用电瓶车链条把门从里面锁锁好。
天已经全黑了,外面大雪如絮,寒风似刀,房间里也冷得不行不行的。在昏黄的烛光下,阿梁一只手紧紧捏着小女孩身后的被子,把她暖暖地围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只拿着饼干的手,另一只手拿了一个保温杯给小女孩喝水,小女孩呛到了,阿梁还给她拍拍。
程云淓有点小欣慰,原主记忆中这个村正家的胖孙子,在村子里可是个娇气又淘气的小霸王呢。
程云淓从空间小家里打了几桶水,倒进大陶锅里,盖上木头盖子,在灶膛里摆了一层小树枝,又摆了三个大圆木头,之后又放了两层小树枝,小树枝上压了两个中等的木头,再把几个固体酒精燃料丢进去,拿出打火机点着了引火的干草,伸进了炉膛。
没一会儿,温暖的小火苗在灰黑冰冷的炉膛里燃了起来,胆怯怯地,照亮了黑暗的小灶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