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为太疲惫,又大概是见到传说中的程二娘之后,实在过于失望,沈医官觉得自己浑身被一股郁气包裹着,非常麻木,这些人的欢乐都离自己非常遥远,并不能打动自己半分,也无法感觉得到半分的触动。
程云淓也看出了沈医官情绪不高,便附耳跟小鱼儿说了两句话,让她牵着阿柒的手跟大家行礼告别,再由月娘带着一起去厨房吃点心。
等两个小娃都离去了,阿竹奉上烹好的茶,阿羽将月娘带来的食盒打开,每个人面前的小案几上摆了一盘表皮煎得略有焦黄的蓬松的糕点,颤颤巍巍地散发出诱人的乳香。陶盘旁边有三个造型别致的粗陶小碟,里面分别装着桂花蜜、杏子酱和切碎的西域葡萄干。
一套巴掌长的甜品小刀叉按照程云淓教的西餐的规矩,摆放在卷成百合花的暗红色的餐巾纸的花心里,银光闪烁,一尘不染,煞是晶莹好看。
“今日儿家厨娘新做得的云朵舒芙蕾,还请各位大大……还请两位郎君和荷娘阿姐尝一尝。”程云淓笑眯眯地说道。
“我等非是来品尝糕点的。”沈医官瞪着那糕点,弗然不悦地说道。
“哦。”程云淓嘴里应着,已经一叉子叉下去了,挑了一小块放入口中,抿嘴尝了尝,眼睛喜得眯成了一条缝。
王娘子这手艺也太好了!
可那位沈医官还是瞪着眼睛看着自己,倒让陈大夫和小陈大夫都讪讪的,想吃不敢吃了。程云淓真心实意地叹了一口气,舒芙蕾塌了就不好吃了呀,然后放下甜品小叉,正色问道:“那不知两位郎君和小陈大夫今日到儿家,有何急事?”
沈医官斜了一眼陈大夫让他说。
陈大夫无奈捋着颌下乱糟糟的胡须,说道:“程小娘子,某知你聪慧,程家一贯都是你当家,便开门见山罢。自年前益和堂在城外义诊,便从你处购得了不少好物,如肥皂、针灸细针、脱脂棉球和那酒精。这些物什平日里从未见过,确实极为实用。今日你又送来护理衣和手套,我等医治伤兵之时,也得心应手。怎奈战事激烈,伤患太多,军营中参与救治的除数名军医官外,还有城中各医馆的大夫,十二件护理衣和数件口罩远远不够,尤其那蝉翼般手套,也实不足分。我等此次前来便是想问一问,不知程小娘子是否还有存货?”
“护理衣与口罩,是儿院中仆妇连夜缝制而得的,人手有限,只得那许多。”程云淓说道,“至于棉球、细针和手套,儿也曾与陈大夫讲过,是儿和大兄、弟妹们逃难之时,大兄偶尔帮了一队西域胡商的小忙,商队首领送与儿家的,数量有限,已然尽数拿出,真的再无有存货了。”
沈医官目中光芒一闪,嘴角撇了下去:得遇西域胡商偶得之?简直说鬼话。
“程小娘子,那某倒要问你,那西域胡商队从何而来?到往何地?姓甚名谁?做得什么生意?又在何处与尔等相遇?”沈医官板着脸问道。
“做得什么生意、姓甚名谁、哪来哪去等等这些细节问题,儿还年幼,当时又都在逃命,特别的恐慌,倒是不知。也许那时告诉过儿,儿却年龄太小而不曾记住。”
“你大兄呢?去往何处了?”沈医官不耐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