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推着一位老人进来,轻咳了一声,似是对打扰他们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江医生,老人家非要找你……说有事想说。”
江见疏松开乔柚的手,起身走过去,老人瘦骨嶙峋,面色憔悴,还输着液,护士在一旁提着输液瓶。
“有什么事,您叫我过去就行了,”他在轮椅前蹲下,“您现在需要卧床静养。”
老人缓慢地摇了摇头:“在病房被别人听到了……又要告诉我儿子。”
江见疏起身接过输液瓶,示意护士先出去。
老人看向乔柚。
“您别担心,这是我妻子,”男人语气温和,像在哄小孩儿,“她会跟我一起保密的。”
乔柚配合地点头。
老人这才放下防备,下一秒眼眶便红了:“医生,我求求你了……别治我了,我不想治了,你别管我了……”
乔柚有些愣,江见疏却对这个状况仿佛应对过很多次:“那您回家后打算做什么呢?”
“什么都好,放我一个人自生自灭比什么都好……”老人不停流泪,自言自语似的呢喃着,反反复复。
江见疏温言耐心地哄,直到老人累了,情绪逐渐稳定下来,才叫来护士送她回房。
“这是怎么了?”乔柚问。
“上周入院的患者,结肠癌,已经发展到晚期了。”
“还能治吗?”
“以她的情况来说,有些困难,”江见疏说,“老人年纪大了,身体素质也不乐观,动手术风险很大。主要是她自己也不配合,倒是她儿子女儿态度很强硬,说倾家荡产也要治好。”
医院里的任何大悲大喜,都是稀松平常的事。
求死求生,亦是如此。
两人离开医院时,夜色已浓如墨。
街道两旁商铺如林,也许是被临走前不愿治疗的老人感染了情绪,也或许是老人到来时打破的沉默被重新按下播放键,气氛有些微妙。
江见疏配合着乔柚的步调,并肩而行的手背偶尔不经意间碰撞摩挲,生出些微痒意。
走了没一段路,乔柚发现身边的人停了下来。
她回头望过去。
“我有点好奇,”江见疏缓声说,像在跟她打商量似的,“我到底有没有这个殊荣,牵一牵我已经睡过一张床的失忆妻子的手。”
这是在说她下午给他的发的短信呢。
城市夜晚是人造的星河,星河里璀璨通明,将男人一双狡猾的眼覆盖上清澈的光。
乔柚听见心脏刹那的异响,就像情窦初开的少女对少年的心动那样怦然,却不为人知。
几乎就在这一刻,她选择相信——相信那伴着蝉鸣的片甲记忆。
相信江见疏。
她往回走了几步,江见疏牵起她的手,顺理成章而又理所应当。
十指相扣。
两枚婚戒交错相抵。
“学长。”乔柚叫他。
身边的人指尖动了动,对这个称呼有着明显的情绪:“怎么突然用这个称呼?想起什么了?”
“没有,但我的手机里是给你这样备注的。”
他眯了眯眼,意味不明地轻笑:“是吗。”
“反正我也想不起来,你干脆跟我说说以前的事吧,”乔柚顿了顿,“我们的事也好、我父母的事也好,只要是你知道的。”
江见疏沉吟片刻,说:“带你去个地方。”
十五分钟后,两人在一家电玩城前停下脚步。
今天周末,电玩城里人头攒动,许多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来来往往。就在他们停下的时候还有个高中生被父母从旁边网吧里揪出来。
乔柚看着那对父母扯着孩子骂骂咧咧地走远,思绪一时恍惚。
似乎记忆里,她也有曾听过那样严厉的话语。
“我昨天不是说,我们第一次遇见是因为你站错队伍吗,”江见疏牵着她往里走,“你当时虽然顶了一句嘴,但是后来认错很快,乖巧到能让学生会所有人都帮着你说话。”
“结果当天晚上,我就看见你出现在学校附近的电玩城。”
“不可能吧……晚上哎,高一新生开学第一天晚上就到处乱玩?”
“是啊,并且当时你还是住校生,那个时间校门已经关了。”
越说越离谱了。
乔柚刚想从逻辑上质疑他的话,突然觉得不对:“等一下,那你又是怎么目击到的,尊敬的学生会长?”
“哦,不巧,”江见疏面不改色,“我正好去旁边网吧上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