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第一缕阳光穿过竹林碧色的守护照到他们的窗边时,杨秋亭就自然地睁开了眼睛。
他本身是清晨惫懒的性子,宁可熬夜练功也不肯早起一刻,总要等到六七点钟才肯爬下床,但由于心里有牵挂,他这一夜虽然算不上心神不定,但也是极易惊醒,直到现在听到东方轻咳一声,他便立即通体清醒。
东方还没有醒。
昨天他心中充满紧张与担忧,今日已经心神稍定,借着晨光看去,才发现比起上次相见时,东方消瘦了一些,原本面色如玉的脸颊透着病态的苍白,依然是明艳的五官,却多了憔悴疲惫之意。
杨秋亭在心里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地从被子里蹭出去,穿好了衣服才去取他的药。
东方下丨身的伤口昨日被他发现时其实便已经结了痂,只是有些撕裂渗血,今日他再次细细清理,重新涂药,看上去不日就会慢慢痊愈。
杨秋亭轻轻地按揉着他的下丨身,好让药膏更快地渗入。那处本就极度敏丨感,被他触摸,即便是在昏迷中,东方也忍不住低低地痛呼出声。
结束了漫长的上药,杨秋亭为他穿好里衣,又掖好被角。
看他的神色慢慢归于平静,杨秋亭将注意力转到一旁被他挂在墙上的那柄剑上。
那柄剑看起来很眼熟,它的形状样式和触感,杨秋亭都再熟悉不过,因为这柄剑曾经就配在他的腰间。
这是他三年前亲手削的,他曾经自豪地给这柄剑取名为侠义剑,提醒自己心怀正义,行侠仗义。
而昨日捡到东方时,东方背上背着的正是这把剑。
杨秋亭从墙上的暗格里取出另一把剑,同样是木剑,只是比那柄侠义剑多了个普通的剑鞘,款式几乎一模一样,但由于木材的纹理不可能完全一样,所以细细看去,剑身有着微不可察的细小差别。
这把剑叫仁义剑,与侠义剑是一对,虽然只有杨秋亭自己这么认为。
杨秋亭心想,过了这么久,东方不仅没有把自己送他的剑扔掉,反而爱护得很好,还贴身带着,实在是让他心里又感动又高兴,又觉得东方傻乎乎的他用木剑是提醒自己轻易不要杀戮,可以麻痹对手,而且他的玄冰内力也可以附在剑上作为大杀招存在,但对于东方来说,回到日月神教之后,寻找一把趁手的宝剑再简单不过,但他依然留着这把可笑的木剑,甚至贴身佩戴,其中情谊让他无以言表。
大概这就是爱吧,杨秋亭自己给自己鼓鼓劲儿。
时辰不早,杨秋亭用房间里小小的灶台煮了米粥,大米混着小米,熬了许久变得软烂粘稠,再往里面放些白糖,便是杨秋亭一贯的早餐。
他熬好了粥,再去看东方有没有醒。
东方依然紧闭着眼睛,如昨日一样,像是沉浸在一个不太美妙的梦境中,
杨秋亭把手伸进被子,握住他的手,轻轻摇晃了一下,唤道:“东方兄?醒一醒吧,该吃早饭了。”
东方没有丝毫反应。
杨秋亭唉声叹气了一番,慢慢凑近,在他耳尖亲了一下,轻轻道:“该睡醒了,虽然不用起床,但还是喝点粥吧。”
他温热的呼吸蹭在东方敏丨感的耳际,随即看到那白皙的耳朵变成粉色,东方原本均匀的呼吸也变得略有急促。
他知道东方已经醒了。
刚刚还在盛粥时,他便敏锐地听到床上原本均匀缓慢的呼吸声猛地一停,变作两声深深的急促喘息,像是有掀开被子的声音,但迟疑了几息过后,又重新恢复成昏迷的样子。
在进厨房之前,杨秋亭就已经拿出了自己的仁义剑,和他的侠义剑一起挂在了墙上,东方目光一转就能看到的位置。
虽然在东方心里,这个比他小一些的年轻人有时候有些呆,但杨秋亭只是偶尔被美色冲昏了头脑才会反应迟钝,实际上比这世界上的许多人都聪明。
“东方兄,你饿了吗?我摸摸你的肚子瘪不瘪。”杨秋亭继续道,声音虽然轻柔温和,但透着不容反抗的坚定。
东方的呼吸停滞了一下,终于在他开始实际动作之前,慢慢颤抖着睫毛睁开眼睛。
见他肯醒来,杨秋亭有些高兴地说道:“要喝水吗?蜂蜜水还是白糖水?”
对上杨秋亭的目光,东方的眼神里充满复杂的情绪,里面有许多杨秋亭无法在一瞬间解码的东西,但他堪堪能分辨的是难过、恼怒、畏惧、后悔、幽怨,还有一丝从前绝对不会出现的杀意。
有人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是人最重要的感官,通过双眼,人能够捕捉到这个世界上许多有用的信息。尽管它有时候会欺骗你。
但杨秋亭一贯的原则是,从不轻易相信眼睛所看到的。
眼睛所看到的是事实,但并不一定是真相,有时候他任性起来,只会相信自己心里想要相信的,比如此时。
对上那双温柔中掺杂着怜惜的眼睛,东方几乎瞬间便发现自己无法抬手发力,并非是身体不允许,而是心底有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在阻挡他,让他舍不得做任何事情。
舍不得,就好像从前舍不得让杨秋亭独自回屋顶漏风的房间睡,舍不得让杨秋亭一个人打地铺躺在冰凉的地上,舍不得扔掉杨秋亭送他的木剑,也舍不得杨秋亭一个人醉倒在小船上,归根结底,从来杀伐果决心如铁石的他在遇到他之后,统统舍不得。
他们就如同那两柄木剑,分别日久却终究碰了头。
他们静默半晌,杨秋亭的老毛病又犯了,这样亲近的距离,他控制不住地低下头去。
东方万万没想到他会如此直白的切入,只来得及侧了一下头,便已经发现杨秋亭轻轻地啃在了他的嘴角。
这个登徒子!
杨秋亭深吸了一口气,勉强自己直起身子,抱歉地看着他:“抱歉,东方兄,我一时疏忽大意了,你莫要生气。我有蜂蜜水,给你喝两口当赔罪,好不好?”
说着他端起床头柜上一个浅色木杯,自己先当着他的面喝了一口,又将一口蜜水含入口中。
听他这么说,东方简直想骂人,这叫什么赔罪,轻薄了人给口蜜水就打发了?而他看到杨秋亭含水的动作,压根不必细想就知道杨秋亭打的是什么主意。
他终于开口了:“我不喝。”
杨秋亭有些失望地自己把蜜水咽了下去,马上就伸手去拉柜子的抽屉。
这次同样不需要思考,东方立马继续开口:“我也不喝白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