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独自站在院内，静静地看着如华月色。

诗诗和雪妾都已退下，杨秋亭信步走来，在他身边站定。

“她，是什么时候的事？”杨秋亭像是随口一问。

他们谁也没强调，但彼此都知道他问的是哪一个。在杨秋亭心中，雪千寻虽特别，却不至于让他特意出言，那只是东方在没遇到他的早年岁月的烙印。

东方垂下眼眸，答道：“自姑苏那日我们分别，我途径梁溪之时。”

杨秋亭听他细细说了当日的情景，赞道：“不论别的，你肯出手救她出来，就不像以往的你，倒是颇有我的风范，很好。”他这话乍听起来半像吃醋半像反语，但分明是带着笑意的。

东方见他笑了，便也笑了：“我只是觉得，若你看到应当是定不能袖手旁观的，我已经收了你的侠义，怎么敢不好好待它。况且当日我心里有气，一眼看去竟以为是另一个你。”

杨秋亭这才伸手握住他的手，细细摩挲道：“我很高兴。虽然这样说不好。”

“你高兴，那我就高兴。”东方抬头看他，眼里有些控诉的情绪，“那时我以为，我再也不想去找你。”

杨秋亭眨巴眨巴眼睛，努力想着卖萌该怎么做，最后发现自己一个大男人实在不习惯，便也只好正常说话：“好东方，我那日似乎喝了酒，什么也不记得了，那天晚上我对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是为我说话做事不高兴，还是为我忘记而不高兴？你告诉我，我好认错。”

东方听着他温柔卖好的语气简直心都要化了，莹润的面颊羞得通红，有些生气又有些羞恼地要挣开他。

但杨秋亭怎么会放跑他，立刻手臂一伸一捞把他圈回怀里：“你不知道，我怕不是一杯倒，而是一滴倒，这辈子就尝过一点点醉风酒，仅仅一口就晕晕乎乎睡了整个下午。那日我闻着船里的酒太甜，忍不住喝了，在那之后再清醒便是在客栈。那时我见你走掉，本想拦着你，无奈脑袋还不清楚，等反应过来你可就一溜烟没影了。”

东方听他蹭着自己的耳垂，轻轻低语，心里的火早就消得一干二净，只是还余些委屈：“哼。”

杨秋亭笑着哄他：“我跟我师兄学了箫，你不生我的气，我就吹给你听。”

东方心想，我早就听你吹过了，那日就是循着箫声找过去的。

东方勉强同意：“那好，你会什么曲子，倒是说来听听。”

“我就算会，也不能在人家姑娘的院子里哄你啊。”杨秋亭把他拦腰抱起，“去你房内，我把我会的都告诉你。”

东方被他抱得有些痒痒，忍不住笑道：“你总是那么有道理。”

杨秋亭附和：“我能认识你，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有道理的事。”

杨秋亭的记性很好，尽管只走过一遍，但不用东方指导，抱着他就慢慢悠悠的走回了书房。

“我想，以你这么热爱事业的性子，你的卧房一定离书房不远。”

东方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赖在他怀里不动：“我想，以你这么聪明的心，一定能自己找到。”

杨秋亭挑挑眉，只好抱着他四处乱撞：“唔，东方，不然咱们看看，我就抱着你随便乱走，看天亮之前能闯进多少个房间，是你先受不了还是我先受不了，是你撑得时间久，还是我脸皮更厚？”

东方简直又服了他了，认命地说道：“算了，我认输。”他就知道，他从来在杨秋亭面前占不了什么便宜。

被东方指挥着回到他的院子，杨秋亭先没进去，而是对着守卫在门口的紫衫侍卫笑道：“兄弟们辛苦了，保卫副教主人人有责，副教主感念大家的忠心和辛苦，这个月的月银加一倍。”

四个装扮相同身量相似的侍卫闻言立刻一齐行礼：“多谢杨公子！也多谢副教主！”

东方一边因为他宣告主权般的命令感到脸红，一边被他不知道从哪学来的口号震惊，越发认清自己比起他太像个正常人了，叹息道：“谢谢你犒劳我的侍卫。”说得好听，实际上要不是因为自己特意有过交代，这些侍卫才不会认为他说什么是什么呢，哼。

“不客气，我为你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杨秋亭对这几个人的眼力见很满意，高高兴兴地抱着他进了院子。

东方心想，就知道你会不甘寂寞搞事情，果然嘱咐几句就让你乐得跟被打傻了一样。

杨秋亭把他抱回卧房才放下来，自己来到八仙桌前坐下，拎起茶壶就倒水。

“给。”杨秋亭先给他倒了一杯，再倒自己的。

东方跟着他坐下，懒洋洋地用手指敲打着桌面：“你不是要吹箫给我听么，我要看看玉箫公子是怎么个风流法。”

杨秋亭抖了抖，抽搐着嘴角道：“玉箫公子，我还是宁愿被人叫作奇丑无比大侠。”

说着，他把腰间的竹箫解下来。

东方被他逗得笑出声来，差点把刚喝的一口茶水喷出来：“你真是太出乎意料了，怎么好好的行走江湖行侠仗义，多出那么多个奇奇怪怪的外号？我还以为你会被人称为玉面公子什么的，结果是木剑大侠、狐面大侠、连奇丑无比这个词都有人安在你头上，真是古今未有。”

杨秋亭也很郁闷：“我也很绝望啊，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办，那些风流名侠的好听外号都是怎么来的，我以为过段时间自己就能凭空得个好听些的名号，结果画风完全跟那些前辈不一致啊！倒是外号众多，论数量是赢得很彻底！江湖中人都是这么没有顾忌的么，给别人起这么傻的名字，差点让我因为这外号决定退隐江湖。”

东方深表赞同，笑道：“我之前倒没有想过，但你这么一说，我觉得那些听起来朗朗上口的名号是他们自己取的，再不就是至交好友帮着参考推敲过，当然就又潇洒又贴合了。”

杨秋亭一脸“原来如此这江湖水太深我这种平民混不开连名字都不会起”的表情。

东方帮他分析：“我再一想，你的外号都是某某大侠，看来你的侠义心肠深入人心，长相如何相比起来也不那么受关注了，嗯，这样也蛮好，不正是你想要的吗，正义的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