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秋亭独自坐在小舟上,神色悠然的看着远处的湖面。
已经是秋天,但江南的风依然温柔和煦,从他身后吹过时,只觉是柔柔的凉,湖面波光粼粼带来些水汽,岸边绿色依然繁茂。
湖面上游人不多,但他身后至少有一个。
那人的身上带着芬芳的少女体香,被风送到他的鼻间。幸好由于他背对而坐,能嗅到的不多,不过也正是这个方向,哪怕他微微皱起眉头,也不至于被看到。
当任盈盈的小舟靠近他的,杨秋亭敏锐的听到近在耳边的划船声,转过头一望,眼中先是一愣,短暂的惊讶和疑惑后,迅速化作淡淡的一笑。
“见过任姑娘。”杨秋亭拱拱手,道,“秋高气爽,任姑娘也来游湖,好兴致。”
任盈盈笑吟吟道:“同杨公子一样,我也喜欢出来游逛。东方叔叔没有一同来么?”
杨秋亭摇了摇头,笑道:“他倒是想来,教内事务众多,我把他留下了。”
他们又聊了一阵,两只小舟都靠了岸。
任盈盈主动道:“我今日闲来无事,便来南方走走,已经是十几日了。眼下正要回洛阳,不知杨公子是要往何方?”
杨秋亭道:“我自然是要回黑木崖的。从杭州到洛阳,再到黑木崖也不算绕路,任姑娘也要离开这里的话,在下请命相陪,如何?若是让姑娘一个人回去,只怕教主要怪我不周到。”
任盈盈掩唇一笑:“杨公子好意,小女子岂有拒绝之理?如此,便劳烦公子了。”
她的神色落落大方,眉间唇畔尽是娇柔,今年的生日过后,她已经年满十八岁,相比三年前离开洛阳时长开了些,一双盈盈美目更显温柔,再不是那个看上去美丽却青涩的小丫头。
她派人送去梅庄的东西一去不回,那边再无半点音讯,连面见四位庄主都做不到,现在又在湘湖上“偶遇”了杨秋亭,她自然已经没有留下的念头。此行彻底失败,还惊动了杨秋亭,只能回到洛阳再慢慢图谋。
这世界上有许多人是聪明的,每个人的聪明之处都不一样。
任盈盈的聪明之处就在于她非常了解什么时候应当做什么,如果需要,她可以做一个毫无感情全凭理智的人物,将所有情绪压缩至心内最隐蔽的角落,在每一瞬间做出面前拥有的最优选择。
杨秋亭什么都不说,一副完全没有半点为难她的念头的样子,他已经摆出这样的姿态了,她就要识时务,就得给他面子,主动提出让他送她回洛阳。
要是这话不是出自她的口中,而是被杨秋亭提出来,那就场面就十分不美妙了。
既然知道即将到来的事件不可更改,那就最好自己主动去做,让大家面上都好看。吃力可以,但吃力要讨好,要她做无用功,不行。
杨秋亭请她上了岸,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与美丽的姑娘为伴,这听起来是一件很美妙的事,但如果这姑娘又聪明又敏锐还颇有手段,而他本人又已经心有所属,那这简直是天下第一苦差事。
说实话,哪怕是曾经把他气得噎的不轻的冯不语,给他的感觉也比任盈盈这个温柔笑面虎强。
杨秋亭甚至有一种现在就拔剑把任盈盈的心口贯穿的冲动,忍了又忍才按捺住。若是旁人能窥测到他的内心,恐怕会觉得他疯了。
无论怎么算,杨秋亭都比任盈盈大得多,但要他说,他在某些方面真的比不上任盈盈。
倘若不是比她大,不是提前知道剧情,早早做了那么多准备,他是没有完全的把握能遏制任盈盈的。
哪怕是那几年间,他不惜抛下东方不败,在外面费尽心思转悠,变着法子换着花招折断任盈盈的臂膀,任盈盈还是在洛阳分坛不动声色的监视下成长起来了,在他派去的计无施眼下找到了愿意为她办事的人。
不过哪怕如此,杨秋亭依然不觉得她能够达到原著那样的高度。
任盈盈最大的两个倚仗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一个刚刚被他废掉,说不得还要因她了结,另一个周围的环境也因他而变了又变。
如果这都无法改变结局,那么杨秋亭也太过失败了,失败得不像是东方教主的夫君。
任盈盈无意多留,杨秋亭自然也乐得同她上路,当日便离开了杭州。
两个各怀心思的人表面还要一路微笑着尬聊,其实是一件很让人煎熬和尴尬的事情。
但好在杨秋亭游历江湖多年,早就练就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遇谁都有办法捧起来聊起来的本事,而任盈盈亦是情商不低脾气甚好,虽然年纪小,却全无十几岁小姑娘的娇纵傲气,所以他们一路上还算是融洽。
行至宣州,远远地看到一个小小的却垂头丧气的身影,杨秋亭在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任盈盈也看到了,不由得一愣。
前方,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抱着一只有她胳膊高的木头人,正无精打采地走着。
她从家里跑出来玩,带着一堆好助手,结果这些大大小小的机关器和木头人多少都出了些意外,今天她出来放风筝,更是遇到了打劫的强盗,等她用各种机关把敌人都撂倒,手里就剩这最后一个还算完好的木头人了。
现在她还要走七八里地,才能回到所住的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