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离了珠蕊宫,兰溪一路上闷闷不语。
朽月还以为是小道士舍不得人家,不由打趣道:“你个小道士,艳福不浅呐!牵思那小丫头对你挺有意思,日后本尊可否跟你讨杯喜酒喝喝?”
兰溪闻言顿住了脚步,突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不是已经喝过了么?”
“嗯?什么意思?”朽月云里雾里没听明白。
“没什么。”兰溪嘟着嘴把小脑袋别了过去,换了个话题:“我们现在要回家吗?”
这小道士怎么看怎么怪,朽月保留心里的疑问,随口回答:“本尊还要找一条受伤的龙。”
“龙?我们要去哪找?”
朽月沉吟片刻,扬头看了眼仁王殿的方向,漆黑的瞳孔顷刻聚了焦:“本尊大概知道在哪了。”
仁王殿。
言仪刚将黎魄驮回来,累得大汗淋漓,竟是有点虚脱,正打算先换掉这身黏腻的衣裳,谁知灵帝这会功夫又找上门来,只好略微整了整衣冠凌乱的仪态前去迎客。
朽月端坐在正厅王座上,兰溪不吵不闹地坐在她身边,座位太高,他悬着的双腿在百无聊赖地前后晃荡。
“这位小道长是?”
许是太喜欢小孩的缘故,言仪看向兰溪的目光总带着慈爱,回忆把他拉到儿时,那个时候,也有一个如他这般懂事的孩子坐在身边晃悠着小腿,也喜欢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朽月瞅了身旁的兰溪一眼,这人蓄无害的模样真是让她无话可说。
“捡的。”朽月胡乱搪塞地回了两字,但兰溪也的确是捡来的没错。
言仪看了一眼淡定自如的小道士,尴尬地笑了两声。
皆言无父无母的孤儿多少都会有些敏感,没想到这孩子内心还挺强大,就算被说是捡的也全然无所谓,眼皮都不带眨的。
他好像并不在意自己如此悲惨的身世,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看着灵帝讲话,真是懂事的好孩子!言仪内心感慨了一阵。
“黎魄在你这里么?可受了伤?”朽月问。
言仪回过神来,应道:“正是,他脑袋受了点伤,不过不碍事,此处有上好的创伤药,不消几个时辰就可痊愈。唉,黎魄贤弟若不是应我邀约也不至如此,是晚辈的过失造成的,就让他在此处安养,言仪定会尽好地主之谊。”
朽月手底下的几只神兽没一个省心的,若是有人愿意收留求之不得,她爽快地同意道:“也行,不过千万别让你母亲知道。”
“这是为何?”言仪不明就里地问。
“不为何。你母亲不会喜欢他的。”
言仪心中嘀咕,分明两人都不认识,怎么知道不喜欢?虽说父君确实有那么一点古板守旧,对待晚辈也确实有些严厉,不过总不可能跟一个素未谋面的后生过不去的。
对了,难道是因为父君跟灵帝一直以来互有龃龉的原因吗?父君上次刚与灵帝交过手,两人的关系闹得僵硬得很,那他不喜欢黎魄就说得通了,于是心领神会道:“帝尊所言甚是,言仪会注意的。”
朽月继而又交代:“黎魄若醒来,帮本尊捎一句话给他,跟他说滔天的事本尊已经处理,让他不用再管。”
“帝尊放心,言仪一定代为转达。”言仪毕恭毕敬地应承下来。
“那只火螭胳膊肘往外拐,且由他去吧。”
朽月扔下这话就抱着兰溪离开仁王殿,这小子实在是走太慢了。
快到千茫山时,朽月心想还是有必要交代一下,她可不想背负什么莫名其妙的虐童罪名。
“待会见到你师父可别说多余的话。”
兰溪正伏在朽月肩头,闻言起身望着她,郑重其事地向她保证:“嗯嗯,知道了,兰溪不会说的。”
朝尘观外,柳初云坐在石凳上翘首以盼,兰溪走的这些日子他可谓茶不思饭不想,成天在伊涧寻面前念叨他师兄。
这两人的一问一答无非这些内容:“你师兄可否回来了?”,答曰“否”。于是他又接着问:“都走好长时间了,你觉得你师兄何时会回来?”
伊涧寻往往会烦不胜烦地敷衍了一句:“师父,兰溪正跟灵帝玩得不亦乐乎,您在这跟我急是没用的,得他自己乐意回来。”
柳初云被他二徒弟的直言直语呛得心里五味杂陈,难道兰溪真把灵帝当娘了?
这可不成!
柳初云一惊一乍地拍膝而起,他想啊,灵帝虽是个女子没错,但举目六界谁敢把她当女人看过?说她是男人也有人信的!
据说在凡间青灵大帝的形象是三头六臂,板着一张铁面怒目,嘴里还喷着青色火焰的粗汉形象。
再联想到朽月过往的种种壮举,可谓是完全颠覆了传统的女子娴静温良的优良品貌!
现在仙家小辈们鲜少见过灵帝本尊,也有偶尔谈起她本人的时候,他们那脑海里无不浮现出一位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勇猛壮士形象来。
让灵帝带孩子?怎么想怎么不靠谱!
柳初云局促不安地来回踱步,两只手疯狂地挠着头皮,思绪打结时还会仰天长啸一声。
在山前扫地的竹扫帚突然停下来观望,它在原地左右摇着竹竿子,正观察着主人是不是突发癔症,思考着有没有抢救的可能。
柳初云一转身,发现扫帚正津津有味地在看他。
“小扫帚,怎么停下来了,继续扫!”于是柳初云不耐烦地摆摆手,将它随便打发了。
喔,还会对它颐指气使,原来这人没疯,看来多半是精气神旺盛过头了,或者也可能是丢了孩子得了失心疯。竹扫帚这才放了心,回去继续清扫地上的落叶。
唰唰唰……
“师父,我回来啦!”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声清脆欢乐的童声伴着嬉笑传来,柳初云跟只兔子似的竖起双耳聆听。
朽月牵着活蹦乱跳的兰溪从山下而来,两人双双闯进了他的视野中。
这个一静一闹的画面居然还莫名有点温馨是怎么回事?他从来不知兰溪还有这般雀跃活泼的一面,一时心情无可名状,难不成观中生活还压抑了他的天性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