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衣着朴素,头上缠着绡头,有点拘谨地靠墙边站着。
柳兰溪和伊涧寻身材修长,伸伸手就能够到屋顶,这样的空间对于他们有些局促,姑娘示意他们桌边有小木凳可以坐下。
“所以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伊涧寻坐在并不怎么舒服的小木凳上问。
姑娘低着头,沉默片刻后终于娓娓托出实情:“七八天前有个大柳村的一个村民逃难到了小柳村,他说他们村子里来了一只会吃人的妖怪,在他来之前大柳村的村民都被妖怪吃光了,他在山里打猎才幸免于难,最后一路逃到了我们这里。于是小柳村的村民好心接纳他,让他在这里暂时避难,但是所有人都没料到……”
说到此处,女子柳叶眉蓦然蹙起,那张精气不佳的小脸不由泛出一丝苦色。
“没料到什么?”伊涧寻追问。
“没料到他其实就是那个吃人妖怪!这个人到了夜里不知怎的突然发狂,头发掉光了,变成了一个见人就咬的怪物!他还吃人眼睛,有几个人的眼睛被他挖走吃了,大伙最终合力将他打死,尸体扔进了外面的小池塘里。”
她原以为事情会过去,但是第二天晚上那些被挖了眼睛的人突然间发狂了,他们的状态跟之前那人一模一样,也是见人就咬挖人眼睛吃。
村民们猝不及防,很多人被咬了躲在屋子里不出来,但是只要到了夜里就会出来乱咬那些还没受害的人。
“呵,可笑吧,最终大家都变成了一群只会乱咬人的疯狗,又丑又没人性。”姑娘冷笑一声,眼神里满是嘲讽。
伊涧寻看了那姑娘一眼,觉得有点同情,他接着问:“三天前你们村里有人上千茫山求救是吗?”
姑娘点点头:“是的,在发生那些事之后有人已经觉得事情很严重了,于是上山求助老神仙,大家都认为他会有办法。”
柳初云在山上呆了好几百年,样子看起来永远年轻不老,所以村民觉得他是老神仙。
伊涧寻顺水推舟地问:“所以说我们师父在三天前确实有来过你们村子?请问他现在人在哪?”
姑娘听完眉头紧锁,目光飘忽不定,一脸凄婉:“老神仙确实来过,但又走了,他没能帮我们。”
“不可能,我们师父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伊涧寻一口否定,他师父的秉性为人他最了解,遇见此事断不可能袖手旁观。
“老神仙三天前是来过我们村子,但他对于这种情况也是束手无策,他只说要回去想想办法,我也不清楚老神仙去哪了。”
姑娘言之凿凿,态度坚定,伊涧寻觉得确可信据,不似有假。
这时,坐在角落默默无闻的柳兰溪突然搭了腔:“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这姑娘怔愣地转头看他,木然道:“柳絮儿。”
柳兰溪起身,在屋内小小地溜达了一圈,赞叹道:“未若柳絮因风起,还真是个好名字。”
伊涧寻以为他那不靠谱的师兄在这种时候要撩柳弄花,握起手中的佩剑已经做好给他当头一棒打醒的准备。
但他又听柳兰溪侃侃道:
“絮儿姐姐,你的话漏洞百出,每每该提及重点时皆一言跳过,语焉不详之处甚多,这个村子真有你说的那么无辜么?”
“我不明白小道长的意思。”柳絮儿将头偏回去,目光游移,装作不明其意。
“呵呵,絮儿姐姐是个聪明人,应该能理解我意之所指。小柳村根本没有什么吃人的妖怪,去千茫山求助的几位村民为何不如实将村里的情况告知我们师父呢?”
柳絮儿含糊其辞:“我们以为怪物会吃人……”
“不,它们除了咬人和挖人眼睛吃之外是不吃人的,也不杀人,因为……它们只需要更多的同伴。絮儿姐姐,我纠正你刚才说的一点,变成它们可不是被挖眼睛吃,被咬才是!”
柳絮儿登时一脸震惊,她发疯似的冲过去抓着柳兰溪的手臂,撕心裂肺地怒吼道:“不可能,这不可能,你骗我!我不相信!”
“絮儿姐姐,为什么你要用头巾缠着头呢,是不是发现开始慢慢掉头发了呢?”
柳兰溪无动于衷的双眼瞟向她,双睫之下那双澈冷的眼眸里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阴冷笑意。
此情此景,伊涧寻还颇有长兄的风范,条件反射地一把抓过柳兰溪护在身后,满是警备地防着柳絮儿,并低声问他:“兰溪,你这话什么意思?”
柳兰溪在伊涧寻身后钻出脑袋,指着对面的女人道:“师弟,你不知道吗,柳絮儿她被咬了,但眼睛没被挖,还能维持较长时间的正常活动,所以觉得自己和它们不是同类。”
“你胡说!我才不会变成那些丑陋的怪物!永远不会的!我跟他们根本不是同类,你看,我有眼睛!我有眼睛……”
说时迟那时快,柳絮儿突然发狂地向两人扑了过来,那张嘴巴已经被满嘴獠牙挤变形,除了咆哮和呜嚎声再也说不出其他人能听懂的言语。
伊涧寻反手用长剑一挡,用腿将她蹬开。
柳絮儿跌落在地上,头顶缠着的绡头旋即散开,蓦然间落下满地青丝,露出半个锃亮的秃瓢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