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蜕茧成蝶

白芷苑的大门半掩着,从屋外能隐隐约约瞧见里面的场景。朴素至极,只有遍地的药草和一堆堆破损的罐子。    萧意安推开大门,一股呛鼻子的药味迎面扑来。自萧意安记事以来,除了吃饭睡觉,干得最多的事情就是窝在白芷苑为蝶殇师父的药草抓虫浇水,得到的好处就是她成了蝶殇师父的关门弟子。只可惜她有点懒,至今只辩得几种药材,认得几株毒草。    殷逐野紧跟在萧意安后面,忐忑不安。素闻白芷苑的主人妙手仁心,脾气却是极怪,常年待在药庐足不出户。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从不用于争宠,宫中嫔妃寻她诊病,她也只给人家几株药材,将人打发回去。    “意安,今日来得可真早。”    眼前的女子双眸似水,却带着谈谈的冰冷,似乎能看透一切。女子腰间挂着一块淡绿色的龙纹玉佩,上面刻着大燮的国性――“萧”。身着淡白色宫装,淡雅处却多了几分出尘气质。宽大裙幅逶迤身后,优雅华贵。墨玉般的青丝,简单地绾着一个飞仙髻,上面横插着一根一指粗的银色长簪。右眼角下方至额间纹有一只翩翩飞舞的蓝纹蝴蝶,不仅不让人觉得丑陋,反而给她增添了几分飘渺之气。美眸顾盼间华彩流溢,红唇间漾着清淡浅笑。    殷逐野看着眼前的女子,不知如何开口。他想求她,屈尊前往凌候府医治他的娘亲。    许是萧意安看出殷逐野的窘迫。    “好师父,意安今天来是有一事相求。”萧意安拽住慕蝶殇的衣袖轻轻摇摆着。    “哦……何事?”慕蝶殇看着正在撒娇的萧意安,眼神透露出几分慈爱,又带着几丝歆羡。曾几何时,她也像萧意安一样,喜欢拽着一个人的手臂撒娇耍赖。只是韶华易逝,岁月无常,曾经的所有一去不复返。    “意安想求您,陪我出宫一趟。”萧意安对着慕蝶殇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微笑。    “出宫……有何事?”慕蝶殇微微蹙眉。    “我想出宫送他回家,可是没有出宫令,我又不想去求母妃。意安知道师父进宫之前父王曾允诺,不用遵守一切宫规法令,可以随意出宫。”萧意安不好意思努努嘴,余光扫向身后的殷逐野。    此时,慕蝶殇才真正注意到萧意安身后少年。他大约十岁,穿着一件深蓝色的长袍。当少年抬起头颅之时,慕蝶殇内心深处惊叹不已,一样的眉眼,熟悉的神色,她怔怔地看着少年。    “师父,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萧意安看着眼前陷入沉思的慕蝶殇,感到非常奇怪。    “啊!没事。”慕蝶殇从沉思中被唤醒,不着痕迹的掩去自身的窘迫。    她弯身下去,面带微笑,对着殷逐野轻声询问到:“你是谁家的孩子?”    “凌洲候府殷浔之子,殷逐野。”    “殷逐野。”慕蝶殇在心中默念到。    “意安,我陪你走一趟。”慕蝶殇双眸微眯,抬头望着头顶的云层,看着它慢慢散开,露出里面的圆日,认真的看着它初升。    姜国有双姝,  同生并蒂莲。  名扬过六洲,  貌绝才无双。    姜国是六洲境内的一个小国,地势其高,常年积雪,偏安一隅,千百年来不参与六洲之争。只惜,安定千年的姜国也逃不过命运的安排。    那时,世间还未有慕蝶殇,只有姜国公主迦若真,豆蔻年华,时光静好。    那一年,六洲战乱。她喜欢的少年出征远去,她每日从清晨等到日落,日复一日。    少年不曾归来,却等来了呼延洲的千军万马。无论过去多少年,她还记得那个残阳如血的日子。她的母妃倒在她的怀里,用满是鲜血的双手紧紧拽住她的衣袖,一遍一遍的告诉她,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她的父王,她的族人,一夜之间尽数屠尽,浮云城内血流成河,染红了高山之巅上的皑皑白雪。    迦若叶,她的姐姐,浮云城内最璀璨的明珠。    “阿真,你快跑!不要回头,不要回头……”她的姐姐身着红如炎阳的长袍,在熊熊烈火之中与敌军殊死搏斗,点点残血与红衣融为一体。当刀剑刺入阿姐的身体时,阿姐却一直在对她笑,笑容悲中带着几分惨烈。    迦若真一直向前跑着,不知跑了多久,等看不到刀光剑影,听不见阿姐的呼喊声。    终于,她跑累了。    她穿着红色嫁衣,颓然的坐在地上,潸然泪下。她是姜国的罪人,是她的任性害了父王、母后、姐姐,还有姜国的千万子民。    如果她答应与呼延王子赫连瓒的联姻,这一切就不会发生,她喜欢的少年也不会出征远去,她的姜国依然会是东风夜放花千树,宝马雕车香满路的太平盛世。    阵阵马蹄声从远处传来……她万念俱灰闭着双眼。身后是万丈深渊,身前是千军万马。她进退两难,她想活下去,可她不愿臣服。    “迦若真,乖乖和我回去,你还是我的王妃。”马上的男子,墨发如云,星眸如辰。一袭苍紫色的云锦黑袍迎风飞舞,俊美的脸上,七分邪魅,三分冷漠。    迦若真轻轻地闭上双眼,一行情泪缓缓流下。赫连瓒,你我自小相识,为何要将我逼到如此地步?这世间任何事情都可以勉强,唯爱不可以。    “赫连哥哥,相识多年,你应该知道我的性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迦若真凄然一笑,飞身一跃,跳下万丈悬崖,任凭身后传来阵阵呼喊声。    红色的长袍,被风吹得“嗦嗦……”作响,她如同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又似濒死的蝴蝶,落入谷底。    此时正值清秋,天高云淡,长空飞过数行大雁。湛蓝的苍穹下,远处的群山显得越发低矮。山前云下一片金碧辉煌,凤阁龙楼葱郁嵯峨,十里楼台艳绮罗。大燮洲的王宫,繁丽中透着庄严,尽显王气。    在寂静的宫道之上,一辆褐色的檀木马车缓缓走出宫门。    马车内的萧意安掀开帘子向外四处张望着。云城的街道两旁店肆林立。旭日东升,淡淡晨光普洒在红砖绿瓦或者那眼色鲜艳的楼阁飞檐之上,给眼前这一片繁盛的王都云城增添了几分朦胧和诗意。    车马粼粼,人流如织,不远处隐隐传来商贩颇具穿透力的吆喝声,偶尔还有一声马嘶长鸣,萧意安自感犹如置身于一幅色彩斑斓的丰富画卷之中。    阁楼之上,慕言离看着眼前的马车渐行渐远,思绪万千。    “公子,您确定她就是您要找的人吗?”慕言离身后一女子结束古琴的弹奏,缓缓起身。她身着翠烟衫,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娇媚无骨入艳三分。    “是她!只有她,我才感到我还活着。”慕言离嘴角微微上扬,眼神中带着温柔,泛着深情。    “公子,既然您知道她是您要找的人,您应该前往她的身边,而不是远远观望。您这样她是不会明白您的心思。幽兰出自靖洲燕氏,那里民风淳朴,未嫁娶的男子或女子如果遇见心仪之人,都会去追求,想要努力的用真心打动对方。”燕幽兰走上前去,与慕言离并排站着。    “她是翱翔九天的龙,我与她之间,隔着万重山。”慕言离惨然一笑。“我在远处看着她安好,我便开心。”    “幽兰虽不懂您的想法,不过只要是公子想要做的,幽兰都会支持。”燕幽兰听着慕言离的话语,只能微微叹息。    “幽兰,今后我若不在,你一定要护她周全。”慕言离看着远处熙熙攘攘的人群,眼眸黑如深潭。    “幽兰谨记。”    燕幽兰从袖口拿出一个极小纸张递给慕言离。“公子,适才袭夜传书而来。”    “暗涌出,幻音现,齐聚大燮王都。半月之内,两者将会有所行动。请公子静观其变。安袭夜敬上。”    “终于要行动了,幽兰。”慕言离嘴角上扬,手指轻动,谈笑间,纸张灰飞烟灭。    马车在一座古朴的大宅院前停了下来。萧意安等人下了马车,在门前等候的仆人的指引下走进凌候府的大门。    “阿逐,是你回来了吗?。”站在清水池边的女子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轻声问道。    女子一袭灰白色的长袍裹身,满头银发,从背影看去宛若六七十岁的老妪。    待她转过身来,才见她不过二十七八的年纪。淡扫娥眉,丽质天成,苍白的面容也抵挡不住容色的绝丽,不可逼视。    慕蝶殇看着眼前的女子,泫然欲泣,内心深处波涛汹涌。是她,无论过去多少年,无论她变成何样,她都能将她认出。    “师父,你怎么了?。”萧意安轻声问道。这是萧意安第一次看见慕蝶殇在生人面前如此失态。    “没事。”慕蝶殇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是池边的风有点大,沙子迷了眼。”    “南音拜见公主殿下,多谢公主殿下对阿逐的厚爱。”    南音正准备弯腰跪拜之时被萧意安伸手阻挡住了。    “夫人不用行此大礼,您是阿逐的娘亲,是我的长辈。应该是小辈向长辈请安。”萧意安说完对南音盈盈一拜。    忽然一阵微风吹来,带有丝丝凉意。    “咳咳……”南音用手帕捂住嘴边,不住的咳嗽。身体随着咳嗽声不断的颤抖,模样让人好不心疼。    “夫人沉珂已久,不宜吹风。”慕蝶殇看着南音痛苦的模样,担忧之色显于脸上。    南音闻声看去,眼前的女子好熟悉。她想了想,脑海依然空白一片。很多事情她都不记得了,也不愿去提起。    大燮洲的秋天,透着凉。景色却是很美。白云蓝天,时有大雁高飞而过。    慕蝶殇跟在众人身后,轻轻抚摸脸上的五官。她这个样子,有谁会认识呢?从她跳下悬崖的那一刻起,姜国的迦若真就已经死了,活着的只有慕蝶殇。    剥肤之痛,深入骨髓。万丈悬崖之下,她经脉尽碎,面容全毁,对她来说,这样活着,生不如死。    她本医者,师出镜湖。镜湖医仙,起死人而生白肉。六洲慕名,座下弟子三千人。而那时,她却时刻与药罐为伍。    当她苏醒之时,映入眼帘的是一位青衣墨发的男子。浅笑露端方,如玉温良,唇角微扬,俊朗世无双。    “醒了,你很坚强。”男子的声音冷冽如清泉。他没有告诉她名字,她只知道他身边之人都唤他“公子”。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他好似九重天上的神袛,举世无双。他为她连筋接骨,重塑容貌。    至今她都记得重换容貌的痛苦,那种痛,深入骨髓。    若想涅槃重生,需经历重重磨难,忍受常人不能忍受的痛,吃众人不能吃的苦。    薄如蚕翼的刀口在脸上翻飞起舞。时间不知过了多久……    从天明至日落,直至一颗冷汗滴落在她的额角上。    铜镜之中,倒映出一张魅惑众生的脸。她一遍遍抚摸着那张脸上的五官,美的是如此不真实。右眼角下方至额间,一只蓝纹蝴蝶翩翩飞舞,蓝的刺眼。    国灭家亡,化茧成蝶,她自此重生,世间再无迦若真。    一个早已死去十余年的人,两张不一样的脸,谁能认出她来?包括她,与她相处十余年的姐姐,迦若叶。    慕蝶殇跟随萧意安和殷逐野走进室内。入眼皆是一片灰白,让人觉得沉闷压抑。    在姜国,亲人逝世,需守孝三年。三年之内,不能着华服,不可听丝竹,室内皆灰白,以显示对亲人的怀念尊敬之情。    国破已有十三载,阿姐灰白之色相伴已多年。慕蝶殇伸出手一遍一遍抚摸那灰白的帘幕,就好像当年,每次她阿姐穿了新衣服,她都会仔细的用手勾勒衣物上好看的纹路。    萧意安看着眼前一片灰白,白的衣裳,白的发。她过于好奇,忍不住问出声来,“意安见宫中的妃嫔都喜爱色彩鲜艳的装饰,为何夫人这么年轻,却是身着灰白衣裳,室内也是一片灰白之色呢?”    “安姐姐,自我记事来,娘亲的世界里皆是灰白一片。我也曾好奇问过她,不过她也说不清楚。听爹爹说,娘亲患有失忆症,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站在南音身边的殷逐野轻轻拽住她的衣袖。    “因为我看见那些艳丽的颜色我脑袋就疼得厉害,阿逐的父亲心疼我,就将府中大多数物品都换成了灰白色。”南音用手帕挡住嘴,轻轻咳嗽了几声,无奈的笑了笑。    仆人进进出出为众人上茶布菜。慕蝶殇听着三人的对话,看着南音满头白发,内心深处疼得如针扎一般。    她的阿姐年少之时最喜欢大红色,她说红色最耀眼,好像初升的太阳,象征生命与活力。而如今,阿姐将往事遗忘,却时时刻刻都在悼念她内心深处的姜国,悼念早已离去的父王母后以及姜国的子民。    “娘亲,安姐姐旁边的大姐姐是神医,您请她给您看看病吧!”殷逐野看南音因咳嗽而涨得通红的面容,心疼不已。    南音笑了笑,“都是小病,娘亲都习惯了,没事的!”    “夫人,就让蝶殇给您看看吧!”未等南音回应,便听见“呲”的一声。一条泛着白光的丝线从慕蝶殇的袖口飞出,绕在南音的脉搏处。慕蝶殇双眸轻眯,右手中指放在丝线上,指如削葱根,上面却布满疤痕。    南音盯着慕蝶殇的手瞧了许久,看着慕蝶殇满目疮痍的双手,感觉胸口疼痛不已。    慕蝶殇收起丝线,轻声说道:“夫人,适才令公子说您患有失忆症,您应该是头部曾经受过重创刺激,头颅积有瘀血,压住多处穴位,且您长期郁结于心,身体较弱,从外部看去,面色苍白,眼窝泛青,唇间无色,加上没有好好调理,日积月累下来,成了旧疾,就变成了如今模样。”    “请问我这病能治好吗?”南音看着眼前的女子,亲切之情油然而生。    “您放心,蝶殇定会尽力,现在蝶殇来为夫人施以针灸,舒经活骨,化去瘀血。”慕蝶殇伸手取下头上的长簪,上面没有一丝点缀,不过仔细看去会发现簪尾处纂刻着一个“玄”字。慕蝶殇摁住簪头,“玄”字向外扩展开来,形成一朵莲花,莲花是由一根根细长的银针构成。    慕蝶殇取出几根银针,找准南音的穴位,扎了进去。    “殷公子,今后三个月,我会在白芷苑熬制好汤药,你每日申时之前去取,然后准时喂你娘亲喝下。”    “逐野知道了!”殷逐野露出好看的笑容,对着慕蝶殇作揖道。    南音带着歉意,笑了笑。“真是太感谢神医了。只是这汤药我让府中的仆从熬制便好了,怎能总是麻烦您。”    “夫人不必与我客气,小公子与公主是好友,这一切都是公主的意思。而且您的汤药比较特殊,需要我亲手栽植的药草为引,熬制的时间火候也比较特别,非医者不懂其中的奥妙。”慕蝶殇笑了笑,取下腰间的龙纹玉佩替给殷逐野,“拿着它可随意进出王宫。”    “谢谢蝶殇师父,谢谢长安姐姐。”殷逐野对着慕蝶殇与萧意安深深一拜,伸手接下玉佩,余光扫了扫萧意安,脸上带着几分愉悦。有了这块玉佩,若是想念安姐姐,就可以亲自去王宫找她呢!    秋风萧瑟,艳阳冷然。    云城外,有处宅院隐于深山之中。院内之人听见阵阵马蹄声传来。    他焦急地朝门口跑去,打开大门,恭敬的站在门右侧,望着不远处,一行人风尘仆仆,踏马而来。领头之人黑袍加身,带着银色面具,瞧不清面容,但仔细看去,从身形能看出是一位女子。    女子翻身下马向屋内走去,顺手将马鞭替给他,沉声说道:“暗一,去收拾几间客房。近日尊上他们会来到这里。”    “是,白巫令大人。”暗一收好马鞭,面带恭敬。    “尊上的喜好你都知道吧?切记尊上的房间一定要放梅花。”白巫令边走边将身上的黑袍脱下。    “对了!去给我准备一套换洗的衣物。”白巫令伸手弹着身上的灰尘。自她接到圣令,就从庆洲匆匆赶来大燮,一路马不停蹄,一月有余。    “是!属下马上去准备。”暗一小跑离去。    白巫令一路向自己的卧房走去,推开房门,里面还是同离去时一样,干净整洁,她瘫倒在床上,闭目养神。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传来。“白巫令大人,您的热水来了。”    白巫令起身打开房门,命令侍从将热水抬入内室。侍从走后,她宽衣入水,感觉全身上下的疲劳尽数除去。她笑了笑,暗一真是太了解她了,知道她每次出门归来都要用热水净身。    门外传来暗一的声音,“大人,您的衣物属下拿过来了。”    白巫令缓缓说道:“你将衣物放进来吧!”    暗一推门而入,屏风上倒影出的窈窕身影,映入眼帘,不禁羞红了脸,他身上触摸着左眼下方一道狰狞的疤痕,轻轻地将衣物放下,夺门而逃。    暗一跑回自己的卧室,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颓然的倒在床上,内心深处疼痛不已。暗一,收起你这恶心的念想,你那么丑陋,配不上她。    屏风后面的白巫令听见仓促的脚步声,苦笑着。心想,他还是那样,一点都没变,依然忌惮她的身份,在乎他自身的容貌。可是在她心中这一切都不重要,何时他能明白她的心。    此时,六洲之中最强大的庆洲,它的王都――青城一片混乱,大街之上皆是络绎不绝的凤羽军。他们在四处寻找当今太后最宠爱的公主――凤绾。    “阿七呀!你说凤羽军笨不笨呀?我只是换了身衣服耶!他们竟然都认不出来!笑死我了。”城门楼两个小乞丐通过城门守卫的盘查后匆匆向前跑去。    阿七跟着凤绾身后,看着她破破烂烂的衣裳,涂得五颜六色的小脸,无奈的摇摇头。以他的能力,将凤绾带出青城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若不是这小公主锦衣玉食习惯了,想当一回乞丐闹着玩,身为庆洲十三高手之一的他也不用扮作乞丐,这若传出去,肯定会被同僚笑死。    “阿七,瞧你慢的,快点走啦!。”凤绾瞅了瞅身后的阿七,不高兴的撅撅嘴。    “遵命,公主大人。”阿七垂头丧气的向前跑去。早知现在,当初绝对不和十三打赌,不但将月俸输的精光,最后还摊上了这个任性的主子,真是悔不当初。    青城凤鸾殿。    燕太后来回踱步,十余名暗卫跪在殿前不敢抬头。万籁俱寂的长夜,四周静谧的可怕。    “一群废物,连个人都看不住!”燕太后面带历色,低吼道。    为首的暗卫缓声禀道:“太后娘娘,非属下无能,是那人的身边有高手相助。不过属下在他的身上中了天蚕蛊。”    燕太后双眸微眯,黑如深潭,不知其想。半刻出声道,“好了!云影留下,其他人都退下吧!”    “云影,不计一切代价,找到暗涌之主。”燕太后走进内室,拿出一个深色檀木盒子。她将盒子交给眼前的黑子男子。“打开看看吧!”    火云令,云影惊讶的看着盒子,只见一块雕刻靖州王室符文的暗红色令牌安静的躺于其中。    “太后娘娘,云影何德何能得到太后娘娘的厚爱?”云影轻轻盖住盒子,跪拜在燕太后身前。    靖州,位居六洲最南处,西临南黎,东接庆洲,北壤靖州。长夏无冬,常年阴雨,地势奇特,瘴气遍地,毒虫丛生。靖州百姓为了生存,自小便与毒虫猛兽打交道,练习操纵毒虫猛兽的本领,俗称巫蛊之术。而火云术在巫蛊之术中最为高深,能号令百兽,操纵人心,杀伤力巨大。    靖州自开国以来,千万年,浮罗门与其同生。    浮罗门下皆是修得火云术的佼佼者,所有人效忠靖州王室――燕氏。得火云令者,得浮罗。    燕太后,靖州长公主,名筝。是火云术的集大成者,十六岁打败靖州所有王孙贵女,成为火云令者,只听从于靖洲洲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虽早已嫁来庆洲,火云令也不曾易主,燕筝依然是当今靖州洲主燕祁的心腹,一心效忠燕氏,在她的生命中只有一个目的,一统六洲,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哀家嫁来庆洲已经快二十年了,早已经忘记故国是何模样,你生长于靖州,又是他的心腹,信你即是信他。”燕太后弯腰,将云影缓缓扶起,轻轻地拍着云影持有火云令的双手。    “太后娘娘请放心,云影终生效忠娘娘与主人,绝不会有二心。属下定会竭力,不惜一切代价找到暗涌之主,助主人成就霸业,让娘娘早日回归故国。”    “切记,不可将自己至于险境。”燕筝双眼微闭,右手轻柔太阳穴位。“哀家乏了,你先下去吧!”    “属下告退。”云影跪拜之后,转身离去。    忽然之间,燕筝不知想起了什么,望着即将离去的云影,急切说到,“对了!云影,选派几人前去保护绾丫头,丫头贪玩,哀家怕她出事。”     “娘娘请放心,属下定会保护好凤绾公主。”    燕筝看着云影消失在月色中的身影,面带愁色,在黑夜之中微然叹息,似有几分慈爱,又夹杂着无奈。    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    殷逐野站在凌候府门前与萧意安话别。“长安姐姐,我明日去找你。”殷逐野双眼弯弯,笑得明亮。    马车内的慕蝶殇正在双目微闭,今日所有发生的一切在脑海里不断徘徊,她的姐姐还活着,她还多了一个小侄子,上天对她也算仁慈。现在她有了寄托,她一定要好好活着,等公子成就大业,等她便退出江湖,到时再与姐姐相认,然后去寻那个人。    “意安,该回宫了!”慕蝶殇掀开帘幕,轻声道。    马车缓缓前行,萧意安将头伸出马车,对着殷逐野大声说道,“阿逐,明日落师父会回来,到时候我让她教你很厉害的功夫。”    不远处,姬千夜看着萧意安乘坐的马车徐徐离去,对驾车的车夫说到:“我们走吧!”    “驾!”白色的骏马闻声,就甩开蹄子嗒嗒的走出那巷子的阴影里。挂满细密红色璎珞和银铃铛的马车重新出现在银白色月光之下。    坐在油壁马车里那姿态闲适的白衣男子悠闲自在的拿起面前的酒杯,水晶制成的酒盏里的琥珀色的酒浆,绿的晃眼。他轻抿了一小口,喉结动了动,嘴角勾起,漾出好看的弧度。    清凉的夜风吹开了绸帘,堪堪清冷的月光投落到他英俊挺拔的脸上,他低垂的眼眸看着手中摩挲着一支玲珑剔透的白玉梅花簪。那簪子发出璀璨温和的光芒,冰凉如水般就静静的躺在他的手心里。他手轻轻的收拢修长的手指握着那簪子,他薄薄的唇上的笑意更浓了。    “还是那个我认识你。”他轻喃道。清凉的夜风也轻轻的撩上他的面庞,黝黑深邃的眸子看不出任何底色。马蹄越走越快,轻快的马蹄落在青石板上。很快消失在浓深的夜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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