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虞仲煜亦是二太太赶着出来散闷子,听姜成斌说是一起去瞧灯会,便不请自来了。 先到莫闲院拜见舅妈,方出门来寻妹妹,虞宓并姜元让过来,两下里正巧园子里遇到。 招呼过后,虞仲煜细细打量一回,笑道:“瞧着你是心宽了,竟又圆了一圈。再过个把月,该改了名字叫虞月半方是。” 虞宓惊了一回,不自觉摸了摸脸,苦道:“哥哥莫唬我,敢是真长了,要减食了。” 姜元让敲敲虞宓额头,“说你就信,我前儿说那小玩偶头掰不得,怎不见你信?到底叫你弄成个无头人了。” 又对虞仲煜道:“表哥莫哄她,若真个回去节食,屋里那些小零嘴可害了我了,就是姑姑知晓了,也得找你理论。” 一行人一面朝园子里去,一面说话,把出门的事儿计议妥当。 待天色暗了,用过晚饭,上下人等便收拾出行。 东市水多桥多,两层的高楼密集如林,顶上灯笼海似的,一溜儿一溜儿纵横交错,红了半边天。 中道一座尖塔,自上朝四面八方延伸出去,挂了百样儿彩灯,形态各异。 又逢会,大道上乌压压满是人。 自姜府出来的有虞仲煜兄妹两个,姜绍谦兄弟,再有宋湘雅并刘嫚。 一行人穿着锦绣辉煌、戴金挂玉,呼奴唤婢,瞧着便有来头。 边上布衣百姓皆绕道而行,又悄悄回头望,都是些俊俏人儿,平日再不能见的。 尤其中间两个,那姑娘真个美的只叫人稀罕了,不知如何形容,与身侧的小公子一道,所过之处无不叫人侧目。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外围仆妇小厮皆冲散了。 刘嫚瞧了一回,笑道:“阿久你出一回门,要堵一条街了,不定过会子巡视的大人该来撵人了。” 瞧着刘嫚要给挤开了,姜成斌忙把人拉到身侧,“再没谁似你多话,若走散了,叫拐子拐去,该有你哭的。” 刘嫚瞪大眼睛,“要你管,又不叫你哭丢人。” 虽如此说,到底挨着姜成斌走,不敢跳蹿蹿跑了。 虞仲煜一面走前头护着姑娘们,一面道:“倒是买些幕篱妹妹们戴上,给外人看去倒没什么,只怕那起子坏心思的,不得防呢。” 尤其阿久貌若天仙,谁个第一次见不痴不傻的,叫些登徒子瞧见没得辱没了她。 几人皆说很是,于是便顺着人流往外走,姜元让紧跟在虞宓身侧,不怎么说话。 瞧云柳到后头去了,想了一想,拉了虞宓的手,迎着她惊诧目光道:“莫要乱跑,那些个拐子只有更叫人害怕的,尤其你这般的,不定这会儿已叫人盯上了。” 虞宓忙瞧了一圈周围,到处是人头,吵吵嚷嚷,再瞧姜元让肃穆模样,不由笑道:“我晓得,你定不能丢了我的,自是与我一道,有你便再不怕的。” 姜元让侧头瞧她,清清冷冷的神色映着璀璨灯火,便是此刻最好的风景。 微微一笑道:“有我在一日,便守你一日,不能丢下你。” 虞宓满意了,晃了晃手,再捏一捏,笑道:“竟是不同的,原你小我一岁,手却一般大。” 自长袖里拿出来瞧一瞧,莹白如玉的手却是十指相扣模样。 姜元让面色微变,清咳几声,放下手去,“好生瞧路。” 好容易到了人迹略罕疏处,姑娘们围了个售面具小玩意的摊子细瞧。 刘嫚笑道:“我倒喜欢那女儿国国王,给我戴这个,阿久便要嫦娥了。” 虞宓接了过去戴上,歪头瞧姜元让,笑道:“好看是不好看?让让给你个二郎神的,我倒觉着这是个潇洒人物。” 姜元让捡了个兔子的拿着,“我要这个。” 虞宓笑道:“瞧不出来,你倒选这个,这二郎神的便给烨哥儿。” 这厢姑娘丫头们挑挑选选,那厢几个公子自一旁瞧着。 虞仲煜笑道:“倒不知这个天外来客是个何等人物,不过一部话本子,便人人皆知了,还弄出这些小物什。” 姜成斌尚记得于刘嫚不欢而散那回儿事,冷哼道:“想也知是个畏首畏尾的小人罢了,倒惹了诸多人追逐,皆是些见新奇的。” 虞仲煜笑道:“那《齐天大圣》我也读了些,若说文才不过几分罢了,比之更好的比比皆是,倒是那故事讲的确实精彩,风趣诙谐。想必是个极豁达洒脱之人,若能与之结交,不失为幸事一桩。” 姜绍谦自来是个轻易不开口的,虽也是个翩翩佳公子模样,却是个冰山性子。 姜太太时常想起几个儿子便分外头疼,道是没一个让人瞧着舒坦的,一个赛一个的闷。 是以轻易不叫几人过上房请安,乃曰眼不见心不烦。 再说虞宓刘嫚两个兴致勃勃给几人皆挑了面具,虞仲煜几人待说不要,到底缠不过人,提了一张在手里。 宋湘雅随在姜绍谦身侧,笑道:“倒没瞧见过二少戴这个,不知二少可否如我心意,给我瞧瞧?” 姜绍谦双手负在身后,俊脸上没甚变化,将手里的小玩意扔给宋湘雅,淡淡道:“我不要这个,给你。” 瞧了瞧怀里的唐僧面具,宋湘雅笑了一笑,跟上去。 她与姜绍谦相识好些年了,自周鸾嫁到姜府方渐渐熟识,已不知是什么时候目光便离不得他了。 只一想到他便只满心甜意,都说姜绍谦性子淡漠,不喜与人来往,只她知晓他不过懒倦罢了。 再者并不只她一个有意,不是那么个人,姜二少是从不主动与人交谈的,她却不在那个范围内。 虽说的话也不多,但只那么几句,便足以无限回忆,若有朝一日能嫁于他,此生无憾矣。 却说一行人过一圆拱石桥,自那头走来个身着道袍的卦算子,拦了前头笑道:“嗳嗳嗳,几位留步,小道乃是北须山上…” 话说了一半,姜成斌已上前不耐烦道:“你这道士,快快走开,咱们不算命。再浑说那个有血光之灾,诈人买你那不知那个旮瘩地儿的符纂,仔细我拳头。” 那道士抚了一回胡须,啧嘴道:“我说你这小公子,怎个这般无礼,岂可拿我跟那些个江湖骗子比较。我这可是分文不受的,算得准了,诸位便去拜一拜北须山下那道馆,不得准了,不去便是,何苦打人。” 几人便道:“很不必理会,自走了便是。” 姜元让先拉了虞宓往一旁去,那道士瞧几人前头走了,跟了一旁去。 因笑道:“我瞧着这位小公子面色微熏,想是红鸾星动姻缘不远了。只还有一道心墙,想开了便是柳暗花明,想不开怕是与性命有碍。” 虞宓原听说姜元让姻缘来了趣儿,听到后来不免揪心,忙道:“倒是如何?还望道长明示,感激不尽,定去还愿的。” 那道长瞧虞宓急样儿,装模作样、摇头晃脑道:“唉,情之一字,难过难过啊,小公子不说小道便猜猜。那姑娘乃是人间极难得的人儿了,众里难寻,若此说,倒是远在天…诶诶,小道还未说完呢。” 瞧着两人走远,那道士摇头走开,他们这些走江湖的,自是有些察言观色的本事。 方才那几人个个不凡,气度不俗,他便知乃大户人家儿女。 那小公子寸步不离那仙女儿般的姑娘,时时注意,刻刻瞄瞧。若说那不是意中人,他也莫混了,是以他说那公子桃花劫将至。 只一点,那小公子虽偷瞧那姑娘,待人家望过来时,便是一脸漠然,他便想定是有何不可道的缘故,方才如此。 果不其然,还不带他说完,那小公子便急急拉了姑娘走了,可不是心下虚了。 走了一道儿,虞宓停了步子,“让让,你做什么?瞧那道长不似混说,听听何妨,莫不是你有何隐秘乃是我不能知晓的。” 姜元让叫她扯住,无奈道:“就知你叫他唬住了,那些个人吃饭的本事便是一张嘴了。信口胡言的话也只你信,瞧着咱们穿着便能猜出来路的,再不能信,莫胡乱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