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的那天,天气很好。 站在阔别已久的土地上,心情意外的平静,没有想象中激动到泪流的场景。 爸妈的电话在拦到出租车的同时打来,电话那端无力的声音提醒着我,父母的年迈。 老人思念故国,却无勇气踏上归程。 这片土地,承载了他们所有的哀痛。 其实,若非那一通电话,穷尽此生,我大概也是不会踏上归程的。 我曾以为,那些哀痛到极致的过往,已被时光抚平伤痕。 却原来,不过是假象。 那通电话,撕开从不曾痊愈的伤疤,露出鲜血淋漓的伤痕。 忍不住闭了闭眼,将翻涌的记忆压下,目光落在了窗外。 晚高峰时段,出租车驶入城区不过几分钟便被堵死在了路上。 车窗外,密密麻麻的车辆看不到尽头。 高架桥上人潮涌动,路边高楼大厦林立。 陌生的街道,悄然而起的新地标,不过四年未归,这座城市已然陌生。 在路上堵了两个小时,终于赶在天黑前到了二月大道。 望着眼前沾染了时光痕迹的小巷,忍不住长舒一口气。 飞速发展的城市里,古老的街道藏在了大厦背后,安静却顽强的昭示着自己的存在。 苍郁的老树肆意伸展枝叶,遮蔽了小巷的天空。 小巷之外太阳余晖洒落大地,小巷之内光线黯淡树影憧憧,对比之下愈显小巷阴森。 黄昏时分,逢魔时刻。 脑海中突兀的蹦出来这样一句话,愣怔之后我却是忍不住摇头失笑。 分明一直接受的都是唯物主义教育,偏生还时不时就冒出这种唯心的念头。 从小给我灌输马克思主义的老师知道了,只怕是要被气出心脏病来。 “黄昏时分,逢魔时刻,女孩子可别到处乱跑哟。”温柔含笑的声音突兀的在身后响起。 下意识的回头,便对上一双清澈见底的黑色眼眸。 来人穿了黑色卫衣,大大的帽子兜在了脑袋上,带了图案狰狞的口罩,只露出一双多情的眼眸来。 夕阳的余晖从他身后照来,为他镀上一层温柔又朦胧的光晕。 眼睛突然止不住的发涩,熟悉的称呼在唇齿间流连辗转,最终又被艰难的咽下。 大抵是因为我沉默了太久,对方眼底露出点点带了疑惑的尴尬:“我看你在这站好一会了,需要帮忙吗?” “这条路坑洼很多,而且落了很多枯叶,你的行李箱大概没法拖得动。” 安静无人的偏僻小巷,孤身一人的年轻女人,突然冒出来看不清脸的陌生人。 怎么看都是该警惕防备的场景。 然而我心底升不起半分警惕的心思。 大概是对方眼神太干净。 又或许是对方神情太过真诚。 亦或许,只是因为那份陌生的熟悉感。 “那么,可以请你帮忙搭把手,和我一起拎一下行李箱吗?”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 愉悦的,轻快的,透着满满的活力。 心底叫嚣的情绪被我死死的压下了。 “你住哪?”对方没有拒绝,看起来很轻松的拎起我极具分量的行李箱。 “19户301室。”落在行李箱上的目光微微一凝,声音却与先前无甚分别。 “这么巧,你是新邻居啊?”对方偏头,笑得眼眸弯弯:“我叫宋郁,住你隔壁。” “那还有更巧的呢,”我忍不住也弯起了眼眸,温柔无害的模样:“我也姓宋,宋意。” 宋郁露出明显惊讶的神情,我唇角扬起的弧度更大,看起来很开心的模样。 黑暗中,似乎有人发出一声冷笑。 带着冰冷的憎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