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举行婚礼的那一天,巫阑坐在灵翼的门外饮了一夜的酒。待到第二日她睡醒从房间里出来,他才红着眼,借着尚未散尽的酒意,缓缓开口道“要是当初在救你出来之后,我坚持让你走,你会怎么办”
“那我一定会过得很惨。”灵冀思索了一会儿,方才上前,坐在他身边,追忆道,“一开始我也想过,要是你实在不能接受我的存在,愿意独享孤独,那我也只有离开了,去深山老林和那些不会出卖我的神兽一起做伴。若实在太寂寞了,就忘记自己是神,忘记自己有思想,每天晒晒太阳,在柔软的草坪上打打滚,再驯养几头有化形潜质的神善侍候我什么的,悲惨的一生就这样度过了。”
“你这哪里悲惨了”巫阑抽了抽嘴角,无力扶额。可不知为什么,当他听她提到找其他英俊的神兽,他居然会很不舒服,简直比被天界逼着用寿命破禁还要难受。
是以顿了良久,他才鼓足了勇气再度开口道“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将你照顾得很好很好,所不要再去找其他的人或者兽,好不好”
其实他知道,灵翼跟他是不同的,她的人形真身谁都没见过,就算是她的金猊兽身也因为消失在世人眼前的时间太过长久,就算她出现在世人面前,世人也不会再认识昔日的上古第一战兽。她在世间行走,根本就不会有任何人怀疑。
但如若她真的走了,他会很孤单吧。
以前也没觉得一个人有多难过,可现在仅仅是想象她的离开,他便觉得世间一切再无色彩。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爱,他只是想着,若能活着,就与她一起,她若死了,他也与她一起。
他一贯笨拙又不善猜测他人想法,所以说完之后,他便低垂了眉眼,不敢再看她。
这一等,便又是良久,就当他以为她是不愿与他一起,心灰意冷地准备离开之时,她却突然扑入了他怀中,紧紧地抱住他,明明是无比欢喜的语调,可声音却有些哽咽:巫阑,你再说一遍,我没有听清。你知不知道,我等你这句话,已经等了好多年…”
而这一次,他没有再开口说话。他只是捧着她的脸,轻轻吻上了她落泪的眼。
院门之外,喜庆的锣鼓声依旧未散院门之内,他们彼此相拥,似拥有了整个世界。
柳絮纷飞的三月,灵冀怀孕了,巫阑将脸贴在她平坦的小腹上,险些喜极而泣。
相爱之人有了孩子,这本是世间最欢喜的事了。
然而,金猊一族本就是血统最强大的神兽,而巫氏亦是血脉高贵的天生神族,两人的孩子要想平安长至诞生,不仅需要无数的天材地宝,更需要无尽的灵气。凡间灵气贫瘠,两人若想诞下孩子,就必须再度返回天界。
巫阑,要不,我不要……。”
她想要孩子,也想跟巫阑长相厮守。
可他们特殊的身份,便注定了无法两全。若回天界让孩子饱食灵气,到时候灵气异动,他们很快便会被天庭发现,等待他们的便又是无止境的牲口生涯。比起孩子,她更在意的是,巫阑能否平安。
但以往对她千依百顺的少年,却在她语罢的瞬间,生平第一次对她摇头拒绝道:灵儿,我们回天界吧,我一定会护着你和孩子。”
自她怀孕以来,他曾很多次在午夜梦醒时看见她依旧在窗边笨拙地替孩子缝制衣衫,一向只喜欢看戏文的她还会一边抚着腹部,一边给孩子念一些花好月圆的有趣故事。
他从来便不会说好听的情话,他只知道,但凡她想要的,他便不惜一切,也要替她守候。
所以在两人重返天界之后,他便第一时间寻到了天帝,对高高在上的君上道:臣知晓昔年上古神器排行首位的帝皇钟一直藏在魔渊的最深处,臣愿意替陛下取回帝皇钟。”
魔渊是魔界的藏宝重地,不仅有步步惊心的禁制陷阱,还有实力强大的看护魔将,所以这些年尽管天界知晓帝皇钟的位置,却始终没有办法寻回。
昔年最强大的上古神器若能重归天界,从此魔妖两界恐怕都不敢再轻易肆行。
天帝略微一沉吟,便再度开口道:你想要什么
巫阑恭敬叩首:请陛下护我妻儿自由长安。”
再回巫氏族地的时候,他一眼便看到灵冀站在扶桑花下等他,几乎在看见他的一瞬间,她便急忙奔至他身边,将他胳膊脑袋都摸了一遍后,方才长长松了口气:巫阑,不要为了我和孩子答应天帝什么条件,大不了我重回天牢之底便是。”
巫阑伸手,轻轻替她拂落肩上的花瓣,他记得,当初她说过,不自由,毋宁死,若要重返天牢过那种看不到尽头的绝望生活,她宁可自绝而亡。
可如今,她却愿意为了他,放下所有的信仰和坚持。
他的眼眶有些发涩,他想,若他是个实力强大、不惧天地的男人,便能很好地将她护在怀中,让任何人都不能伤她分毫。
可惜,他不是。
所以他只能用弱者的方式,用他余下的所有生命,她和孩子铺平道路。
巫阑是被一阵婴儿的啼哭声惊醒的。
想
醒来的时候,他早已不在魔渊,而是在一片艳丽的扶桑花丛。
不远处,眉目倾城的白衣男子正怀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儿。
见他醒来,便缓缓向他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