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救她。

那一刻我脑海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我以前之所以防范小谢，只是怕她和齐国那些水师一样，是来抓回鲲的。现在既然证明了不是……一种深切的内疚立刻排山倒海的压倒了一切。

是我把小谢从茫茫大海里捞回来的是我跟一群人打得头破血流才把她抢回家的是我耐下心来把她从虚弱状态一点一点养回来的是我……亲手把她送上这条要命的巨舰的。

我挑了一个风雨大作的夜晚，非常适合出手抢人。

伶仃海本来就多风暴，更何况在我的刻意引导下，大部分的风暴都直接冲着那艘主舰去了。水师提督站在船头，被风吹得摇摇欲坠，这时他终于想起了小谢的存在，急忙命人去将小谢带了上来。

我躲在暗处，看小谢出现，她抬头一望，道：“风雨异常，想必是有鲲在海中兴风作浪。”

提督急道：“既然如此，谢大人何不快快将那只鲲逮捕带回？”

小谢缓慢的摇了摇头。

那名提督脸色变得十分苍白，他倏地拔出剑来，道：“谢大人……你明知道国主的命令是什么，我最后再问一句：你愿不愿意协助我们，抓回大鲲？”

小谢声音很轻：“我是不会让你们……把鲲带回去的。”

我就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切，心里突然觉得很欢喜。

就在提督的长剑即将斩下之际，那剑被一股巨力猛然震飞我终于按捺不住，跳上了甲板。

我清楚的看到了自己在小谢眼中的模样渔家短打的少年笑得一脸灿烂，他携裹着一身风雨，伸出手来说：“小谢，我来带你走。”

我也清楚的看到了小谢眼里刹那的心动神摇。

然而这时，许是那名提督心有不甘，他猛地夺过士兵手上的机弩，原本用来射杀鲸鲨的铁箭尖啸着从我背后袭来！

我甚至根本没有注意到发生了什么，唯有小谢察觉到了他的动作。

下一刻，鲜血四溅。

那一箭深深地刺入了小谢的肩头，她倒下去的瞬间我终于反应过来，我颤抖地抱住小谢，触手尽是温热猩红的液体。

狂风裹着暴雨，声势越来越浩大，海面上卷动起千刃的海浪，这样的飓风曾经撕碎过小谢的舰队，现在绞碎这只主舰也完全不在话下。

说实话，我并不在乎把这一船队的人都灭了口，但这时有人拽住了我的衣袖，我低头一看，只见小谢对我轻微地摇了摇头。

舰队上，是她的族人。

她的狩衣被雨水打湿，紧紧地裹在身上，唯有长发在空中飞舞，我实在没忍住，飞快地伸出手揉了一把她的头毛，然后露出了一个温驯的笑容。

“好吧，那就不管他们了，”我打横抱起小谢：“我们回家。”

村子还是一片宁静，海上的风暴丝毫没有影响这里。清晨升起了一点薄雾，传来隐约的歌声，而我循着歌声看去，果然看到了在礁石上唱歌的阿秀。

自来到这个村子起，我和阿秀便共同守护着一个秘密。而现在，我想将这个秘密分享给小谢。

我就是那只从齐国出逃的鲲，本名灵渊。

古书有云，“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如果是在三四百年前，提起鲲族的名头，恐怕会人人畏惧。但我那些祖先自己可能都料不到，将来鲲族会有卖身给人类、沦落为护国神兽的一天。

那大概是在三百年前，人族的修士为泄私仇，以一把龙骨剑残忍屠尽了鲲族上下七百余口，剩下的鲲族被杀破了胆，一路仓皇北逃。幸好齐国国主与人间修道门派颇有交情，出面救下了鲲族仅剩的血脉，但他也提出要求：他要鲲族做他齐国的护国神兽。

就这样，鲲族的血脉好歹流传了下来，后来我琢磨着齐国国主的情分我都还了三百年，也该还完了，便萌生了回归大海之意。

我早先在宫内认识了和我同为水族的阿秀，在她的帮助下，我顺利带着她从皇宫出逃，找了个小渔村住了下来。为防止追兵追来，我甚至精心设下了风暴结界，凡是经过伶仃海的船只都会被飓风侵袭就是这样才害得小谢中途坠海，被我救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