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筱朦琢磨着,如今边境安定,戍边不危险,反倒是和她的命运绑在一起,那才是真的危险。
阮岱崇一直想控制她、打压她,日后迟早会寻了她的错处,对她下手。那时,一定会连累石家。恐怕,阮岱崇的本意,就是要伺机削掉石家的兵权,将其捏在自己手里。
阮岱崇那样的皇帝,不需要太清醒中立的臣子,只喜欢穆逊那种会咬人的狗。
有段时间,京中盛传金玉郡主极其宠爱身边的侍卫裴纭衣,宠到为他拈酸吃醋,差点草菅人命。
据说,某日裴纭衣不过是与盈香阁中的青荷姑娘多说了几句话,一起喝了盏茶,连手都没牵上,郡主便杀来了。她大闹了一场,几乎砸了盈香阁,还叫人把青荷打了个半死。
这消息当晚便传遍了宁安城,传到镇国将军府,愁坏了将军夫人。
金玉郡主宠侍卫,她不敢多说什么,可郡主这样“骁勇强悍”的性子,大婚后,石家要靠谁来开枝散叶?郡主必是吃不了生儿育女的苦,就算怀孕了,也未必是石家的种。若还想给石骏纳妾收通房,恐怕家里天天要有血案发生。
为了石家传宗接代的大事,石概万般无奈,主动跑去上奏皇帝,愿意让儿子石骏戍边,只求退婚。
石骏自己是希望去戍边的,好男儿一心报国,总强过待在京城虚度年华。他更不愿被当作繁衍的工具,早早被爹娘逼着娶妻生子。
阳光单纯的少将军出发前,还特意去了趟郡主府,他也不进去,只请求郡主出来,听他说几句话。
阮筱朦没想到,石骏竟耿耿于怀,一心想向她解释,其实退婚是爹娘的主意,他是事后才知道。他不愿因为退婚之事,损了郡主的名声。
阮筱朦真不知该如何向这位心思纯澈的少将军解释,这个结果是她一手设计的,哪怕不是完全为了她自己,可石骏的磊落,还是让她惭愧。
千言万语,她只说了两句话:“名声对于本郡主而言,都是浮云。少将军保重。”
这一幕发生在郡主府门外,其实,“陆公子”一早便知道。只是,当时他以为是金玉郡主风流成性,处处留情,后来才发现,原来一切另有隐情。
这些,就是金玉郡主两次被退婚的真相。她的恶名是无法挽回了,好在,目的达到了,她也无愧于心。
珠帘后的人淡笑:“这间盈香阁,正是你买下的产业吧。这事常捷和石骏不知,可我知道。郡主,倒像是比从前更聪慧了。”
阮筱朦翻了个白眼,废话,如果不是自家的产业,打烂东西要赔的。还有青荷,那次叫她装重伤,又让她“养伤”半年,不是自家的产业哪里这样方便?
“别装神弄鬼了,出来吧。”她看了眼珠帘,清晰地叫出一个名字:“江酌,我知道是你。”
当年,先帝为了不让女儿被战火殃及,阮筱朦和楚蔷跟着女眷们一道,被藏在安全的地方,直到先皇登基。
因为男女有别,阮筱朦此前很少与江酌和楚蓦见面。她一年前从赛蓬莱回京后,还曾偶尔见到楚蓦,而江酌,她已经三年多没见。
最后一次见他,是父皇登基后第三年,不知何故,非要将她送往赛蓬莱岛学艺,送别那日,古道长亭,江怀和楚瞻都带着子女们来了。
父皇说起昔日三人落日林结拜的情谊,当着众人的面,送了江酌、楚蓦和阮筱朦每人一块羊脂玉,分别是一个完整玉佩的三分之一。
外人传言,那是先皇要为女儿选驸马,其实这猜测说不通。只有那么几位关键人物后来得知,原来三块玉拼在一起,隐藏着一个巨大的宝藏……
江酌那晚见到一孤身女子被人追赶,起先只是想救人。后来,阮筱朦上了岸,衣领松散,他低头恰好看见她颈上挂着的玉。
在旁人眼中,那只是块普通的羊脂白玉。能在夜色中一眼看出这玉的来历,识破她的身份,除非他也有一块,对这形状烂熟于心。
他既不是楚蓦,便只能是江酌。
阮筱朦记得,江酌的娘母家姓陆。
珠帘一响,两根修长如玉的手指挑着,七彩晶莹的串珠如雨点在他掌边轻跳。
他走出来,模样有其父南阳王江怀的器宇轩昂,又有其母的清秀俊雅。只是眸光太冷,恍若透着逼人的寒气,而清冷中,又藏着说不出的锋芒。
几乎是在他掀帘而出的同时,一把短刀的利刃直直地比在他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