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阮筱朦一拍,桌上茶水四溅,“我知道你只认证据,证据我现在确实没有,但我是父皇的女儿,我有直觉!”
直觉这东西,对于楚蓦而言实在没什么说服力。“你有没有想过,你疑心皇上对你不利,其实是因为,你自己的内心先入为主地对他有敌意?”
“不是!”她声音闷闷的,却说得咬牙切齿。她咬着下唇,眼圈突然红了,眸子里水光盈盈。
“好了,不是就不是,我并非有意气你。”楚蓦看她这副样子,忍不住心软。
毕竟,她有丧父之痛,如今无依无靠,先帝死因又一直成谜。他俩虽然没多少交情,却也是自幼相识,她和蔷儿要好,今天还是多亏了她,蔷儿才肯吃饭。
阮筱朦摇头,揉着泛红的左手心:“我不是生你气,我……手疼。”
“……”楚蓦愣了愣,哭笑不得,“手疼,谁让你刚才拍那么重?是想试试我家的桌子硬,还是你手硬?”
他这样一说,阮筱朦更委屈:“谁让你东拉西扯的?说了半天全都不是重点!”
楚蓦这才敛了神色,点头道:“你不必说,我明白。这件事的重点是,连我都不知道的宝藏,苏亭之是怎么知道的。还有,他敢在郡主府里用摄魂术,此人是何来历。”
“你放心,这事既然是因我不慎而起,我定会帮你把人追回来,严加审问。”他勾唇淡笑,笑意揶揄,“问清楚之后,是否还要把人为郡主送回北园?”
阮筱朦咬牙就是一计粉拳,楚蓦头一偏,用小臂将她格开。她反手一勾,受制于对方,另一只手偷袭,又被他捉住了手腕。
她很有挫败感,原来,她不仅打不过江酌,楚蓦也打不过。
一个丫鬟火急火燎地跑进来,原本门就敞着,她叫了声:“大人……”看见楚蓦和郡主坐在桌边,郡主的两只手都被她家大人拽住不放……
楚蓦淡定地撤了手,问:“什么事?”
丫鬟急切地回道:“夫人又在摔东西了,还割破了手。”
楚蓦起身,匆匆往外走,阮筱朦迟疑了一下,连忙跟在他后面。
到了能望见楚夫人房间灯光的地方,楚蓦却狠狠地止住了脚步,手扶着朱漆的栏杆,不再前行。
那屋里有妇人的哭声,还能听见丫鬟婆子们围着哀求劝慰。想是东西摔够了,楚夫人还不肯罢休,哭闹着发泄。
他对身边下人说:“去请大夫,还有,把瓷器和所有尖锐之物全都收走。”
下人去了,阮筱朦问:“你不进去看看?”
他笑容苦涩:“我进去又有什么用。”
阮筱朦对楚家的事听说过一些,只是没想到,楚夫人会是这个样子,她除了身体上的病,可能更多的,是心理上的病。
“她这是……?”
“她今日午饭后,又去长清观找我爹了,我爹又没见她。”
其实,前两天楚蓦也去过长清观,是为了他和郡主、楚蔷和太子,这两桩不省心的婚事,他想听听爹的意见。他等了很久楚瞻才见他,楚瞻说,皇命如山。
楚蓦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从小到大,父亲都是这样教他。即便是儿女的婚姻大事,父亲一样会选择顾全大局,谨遵皇命。
他从小就活在教条里,活在规矩里,不敢行差踏错。外人看来,他是谦谦君子,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有多累。
那天回府,他草率地做了一件离经叛道的事。他听说好些人为了郡主和他的婚事,往郡主府里送男·宠,他一气之下决定也送一个,别人是献殷勤,他是讽刺。
府上当然没有现成的人选,他叫下人去外面随便找一个,后来听下人说,苏亭之是毛遂自荐,自己想去伺候郡主的。他有这样一位天人之姿,让人趋之若鹜的未婚妻,他自己更觉得讽刺。
可是没想到,苏亭之的毛遂自荐,其实是居心叵测。
“今日你帮了我,是我欠你的情。日后若有什么事,只要是我力所能及,我定不会推辞。”
楚蓦说完,缓缓地转身。黛色的背影在朱梁画栋的长廊下踽踽独行,是如画春日中格格不入的萧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