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之注意力全在手中书信上,感觉唇边被递了一个吃食上来,下意识便顺着她的动作。待将那蜜枣咬在了口中,顾清之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做了什么。
可这蜜枣已在他口中,总不能再吐出去,顾清之只得略略嚼了两下,而后囫囵咽了下去。
闻樱见顾清之明显一副不喜甜食却又不得不吃下这枚蜜枣地模样,心中有些想笑,却又不好当着他的面笑出声来,面上勉强维持着一派天真道:“清之哥哥喜欢吗?”
顾清之甚少吃甜食,这蜜枣的味道对他来说甜得有些过头了,可看着少女眼眸晶亮,盛满了期待望着他,顾清之到底是不忍心,话到嘴边又变成了:“还不错。”
闻樱听得他答复,唇边的两个小梨涡漾得比蜜枣还甜,转过身去作势要再为他拈一个蜜饯来。
刚走出去没两步,就听得顾清之在身后道:“我这边还要处理一些事情,你再休息一会儿。若觉无聊,可以去陪老夫人说说话。”
这话听着像是体贴她,可闻樱莫名便觉得顾清之是怕她去拿甜食来让他再吃一口。
闻樱想着他方才不情不愿却又无可奈何地咽下那枚蜜枣的模样,心中十分想再拈一枚蜜枣递到他嘴边,却又生生忍住了这样做的冲动。
她还想让顾清之做她的金大腿呢,将人惹得不快可不好,还是适可而止吧。
既然他说还有公务要忙,想来也没工夫再来应付她,闻樱想了想,又返回他榻上,掀了被子继续躺了下去。
顾清之方才说了她可以去陪顾老夫人说说话,可是和长辈聊天多累啊,不如她躺在榻上闭目养神来得轻松自在。
顾清之看着闻樱神色自若地又躺回了他榻上,眼中不禁划过一丝诧异。
换做是旁的姑娘,独自与他共处一室,且还是在他的卧房里,只怕羞得都不敢抬头看他了。这闻四姑娘倒好,不仅拈了蜜饯来喂他,还在他说完让她再休息一会儿之后,立马躺去了他榻上,倒比他更像是主人家。
之前明明对他唯恐避之不及,现在怎的对他举止这般亲昵?莫不是也听信了自己满心满眼只有她的鬼话?
啧,麻烦。
闻樱却全然不知顾清之对她的推测,她现在脑中只有一个想法:顾清之的床板可太硬了,硌得她背疼。
与顾清之打过交道的人都知晓,这位当朝太尉杀伐果决、心思难辨,因此许多人宁愿多费些功夫打点,也不愿与顾清之正面对上。
当然也有许多人看中了顾清之的权势,想要巴结他的人不在少数,可真正能得他青睐的人却寥寥无几。
当初原主十分抗拒与顾清之亲事,便是觉得这人太难琢磨,打心底里隐隐有些怕他。
可闻樱却不同了,她与顾清之从小一块儿长大,对方什么样儿没见过?熟悉至此,自然也不存在什么怕不怕他这一说了。
虽然此顾清之非彼顾清之,可到底长了张一模一样的脸,行事间也有些许影子重叠,闻樱与他的相处间便带了几分连自己也未曾注意到的亲昵。
而这几分亲昵,正是最令顾清之诧异的地方,也正是最令顾清之不知该如何拒绝的地方。
闻樱被硌得有些难受,索性坐了起来,又把被褥搬至床头,拍成舒服的形状,而后自己靠了上去。
顾清之手边仍有一打书信,正慢条斯理地一封封拆开,闻樱瞧着他修长的手指划过封皮,目光不知不觉便凝住了。
也不知看了多久,忽而听得顾清之问道:“蓁蓁在看什么?”
闻樱正看得入神,听得他问话,便不自觉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我在想,你的手还是一如既往地好看。”
说罢,闻樱心中一动,抬起头问他道:“你可会抚琴?”
顾清之觉得她问了一句废话。音律用处甚广,试问朝中哪个士大夫不会抚琴?不过见她问得认真,顾清之还是耐着性子答道:“会。”
闻樱闻言眼睛一亮,从榻上坐直了身子,满怀期待地看着她:“那,可否为我弹奏一曲?”
顾清之会弹钢琴。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飞舞,说不出的好看。
闻樱也觉得好看,可她拉不下脸来去夸顾清之。若是她特地去夸他,只怕顾清之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碍眼。
这里虽然没有钢琴,可眼前这个顾清之会抚琴啊!闻樱只想想那个画面,便觉得赏心悦目。
更重要的一点是,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夸赞眼前这个顾清之,不怕他翘尾巴。
闻樱这般想着,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问了一句多么逾矩的话。
音律本是朝中士大夫在宴会、与别国外交等场合所用,顾清之私下里甚少抚琴,更没有那个女子大胆到敢问他“你可否为我弹奏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