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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 一绾青丝13

“客官……客官……”    罹天烬乍然惊醒,差点儿被迎面扑来的“烟火气”呛一个跟头,连忙闭气撇脸。只见一膀大腰圆、吨位不浅的胖厨子叉着腰,一堵墙一样横在眼前,赛刚从腌咸菜的缸里提溜出来的,油烟味儿足能熏死一沓偷米的老鼠。这胖厨子也不吱声,两眼聚光,盯贼一般直勾勾扎在罹天烬身上,似是来者不善。    还没等罹天烬咂摸出个味儿来,眼前影子一晃,一个瘦矬子从胖厨子身后闪了出来,原来是店小二。    “客官……您可算回魂儿了……”店小二斜眼一挑二楼轩窗,前倨后恭,竖起大拇指,啧啧称奇,“您这飞天遁地的能耐,了不得!!小的今儿可算是开了眼了!您这一身的把式,到哪儿都是扛把子的!”说着,十根儿手指一扎煞,手掌捻在一起反复揉搓着,店小二嗖嗖吸了几口凉气,叹气道,“按理说,小店这顿请了您这样的英雄豪杰也是小店的荣幸。不过,时事艰难,天灾人祸,前儿还听说埠阳惹了龙王爷,几个村子的人,大水一冲说没也就没了……这人都长不了前后眼,只能先顾了眼前。小店小本经营,本小利薄,实在赊不起账……您看您要不结一下账先?了了账,随您要走要留还是要腾云驾雾,也爽利一些不是?”    罹天烬顿时一愣,才琢磨起自己差点儿吃了霸王餐,当即羞愧难当,立马掏钱,绝不含糊。    左掏,右掏,当中间儿,上掏,下掏,紧里边儿……两只手上上下下,只差把一层皮都翻过来了,也没摸到一个子儿。    将将溜街时,有人楞往自己身上撞,莫不是被扒了?    “神武将军”蓦地脑袋瓜儿渗汗,连正眼儿都不敢瞧店小二,揣着一连串的七上八下,心里直叫苦。    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一边装神弄鬼继续摸,一边儿四下里乱瞟,罹天烬心说,好汉不吃眼前亏,三十六计走为上,日后加倍来还就是!    别说,愈是市井乡野,愈是藏龙卧虎。店小二人性练达,八面玲珑,阅人无数,眼刁耳尖,练出了一身识人断事儿的本事,这会子早就瞧出了猫腻,往旁里递一个眼神儿。四下里就围上了一群抄着家伙事儿的伙计,把东西南北堵了个严丝合缝。各个歪眉邪眼的,都不是善茬儿。    店小二变脸如变天,一抱胳膊,当即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了:“几个意思?你小子,没憋好屁呀!”    罹天烬没憋屁,就是憋屈!此时四面楚歌,人多眼杂,天无时,地不利,人难和,双拳难敌四手,只能委曲求全了。    罹天烬双手一摊,苦脸儿一摆,一副落难公子的倒霉像儿:“店家……你看……在下行走四方以‘信’字当头,向来不赊不欠,岂料今日不幸遭窃,竟至身无分文。”    不尴不尬地陪笑两声,罹天烬转而义正言辞道:“走江湖,结交四方,不就是讲究个‘义’字?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钱财乃身外之物……”    “得,得,得!得来您!”店小二一抽手里汗巾子,直接甩上了肩,螳螂似的扬起黑脸儿撸袖子,翻着白眼,笑里藏刀,“这里不是‘聚贤庄’,爷们儿不趟‘江湖帮’。小门小户,挣一天吃一天!敢情光讲义气了,全家老小喝西北风去?!你丫儿的龟孙子想……”    “不活儿!”店小二待要上嘴开骂,冷不丁一声喝,好赛青天白日里打了一个响雷。    罹天烬神色一凛,心道,为一顿饭钱,这就不让活了?这也恁市侩恶毒了!若果真如此,此店也定是家黑店!    寻思着不能善了,他暗自聚气凝神,以备群起而攻。    不想到,那一嗓子嚎的,竟不是他,而是店小二。店小二应声一震,反应堪比上了发条,当即缩脖猫腰,恨不得遁地隐形,话篓子变哑巴了。    合着“不活儿”是人名儿。这可真是根儿正苗红的一枝独秀,名姓界的奇葩!    说话间,店里走出来一个仪表不俗,衣着光鲜的老者。老爷子鹤发童颜,人高袍长,精神头倍儿足,一绺山羊胡好赛浸了油,雪白锃亮。    “‘不活儿’,你可出息大了!敢情,这家店换主儿了是吧?”老者兜头浇了盆冷水。    “不活儿”连眼皮都不敢抬,低眉顺眼地讷讷道:“掌柜的……您这是埋汰我呢……小子们还不是为了咱家生意……不骂街了,不打架了还不成?”    老者没搭理“不活儿”,单手负立道:“‘烂熟’!”    “嘿,在嘞,在嘞,掌柜的有啥吩咐?”只见那胖厨子应声出列,哈腰舔肚凑过来。    一只呱呱叫的小乌鸦,从罹天烬连线成锅底灰的眉骨上,怡然自得,潇洒而过。他充分领教了此地人杰地灵、物华天宝所孕育而生的取名之学的博大精深,从而深刻认识到自己学识之浅薄,眼界之狭隘。    “聚众滋事,流氓脾性,成何体统!不做生意了?带着你的人滚回后厨去!”老者音量不大,却是说一不二,不怒自威。    “烂熟”果然熟烂得审时度势,见风使舵,瞬间化身笑面佛,多厚的浮油都能打成花儿,一拍大胖圆脑袋,憨笑道:“好嘞——您擎好吧!”说着晃起水桶腰,迈开柱子腿,十分之轻盈曼妙地打了几个漂儿,没影儿了。再看四下里哪还有围着的,早就溜的溜,闪的闪了。    “花雕杜康女儿红,倍儿醇——鸡鸭牛羊十里香,烂熟——吃了这顿没下顿,不活儿——”酒号里又响起了夹名带姓,顺口恶搞的吆喝声。    老者这才冲罹天烬颔首一笑道:“穷乡僻壤,鱼龙混杂,粗俗昏僻,多是些势利之徒,少侠勿要介怀!”    “掌柜的言重了!此系由我引起,原是我的不是,在下甚感惭愧!”罹天烬一报拳,苦笑着叹了口气。    老者连忙扶了他手道:“行走江湖,谁没个马失前蹄,落魄乡野的时候,此乃常有之事。我见少侠仪表堂堂,身手不凡,乃非富即贵、人中龙凤之相,不知为何流落于此?”    罹天烬摆摆手:“实是一言难尽!本为寻访失散至亲而来,却不料半路遭扒,乃至身无分文,事后方知,不巧已动了店家酒食……惭愧,惭愧……”    老者:“既如此,鄙人倒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不知当讲不当讲?”    罹天烬:“原是在下理亏,掌柜的但说无妨……”    “小店的确本小利薄,但也素喜江湖豪杰。如今缺一脚夫,往来乡里,单与大户贵人们送些酒水吃食。少侠不如暂且安顿于小店,闲时跑跑县镇乡里,一来可尝今日酒资,二来也可攒些盘缠以备来日不时之需……”老者说到这儿,又踌躇起来,尴尬道,“只是此等不入流之活计实是……实是委屈了少侠……”    正中下怀,有个落脚之处便可徐徐图之!掌柜的话音未落,罹天烬已一迭连声应道:“多谢掌柜的古道热肠,侠肝义胆!在下铭感五内!”    两人一拍即合,一个留人留得豪爽,一个点头点得痛快。    自此,罹天烬便落脚于酒肆,化名“烬二”,风生水起地干起了跑腿送货的兼职(今时今日称其为:快递小哥)。当然,他意不在此。他只是借送货之际,行寻人之实。既知道了卡索如今的身份,打探起来自然有了方向和底气。只可惜“子虚公子”名号响当当,本事当当响,饮食起居却十分低调隐秘,府第居所竟鲜有人知。    如此又蹉跎了半月有余。一日晚间,店铺吹灯上板,正要打烊,掌柜的将罹天烬叫到柜上,郑重其事地摆出一三层精装牡丹雕花锦面漆盒,嘱咐道:“烬二,这是一位贵人所定的樱花酥酪,定金已付到年后,着我们每月十五必送一次,今儿正是十五,劳烦你再辛苦一趟。只是这位贵人不喜生,特别嘱咐,其邸址万不可外传。这是他的邸址。不可失了礼,扰了人,更不可久留,交与门上,速去速回!”    罹天烬一面答应着,一面接了邸址,提了食盒便走,几个上下,便隐没于茫茫夜色中。    上岗下坡,七拐八绕,费了半天找,绕了大半个城,罹天烬终于寻到了那贵人所在。果然是不喜生,住也住在了一人迹罕至,偏僻清冷的地界。前前后后人丁惨淡,大门也不似过去送货时见到的那般富丽堂皇,倒是出人意料的朴实,甚至有些寒酸。    罹天烬当即上前敲了门。不多时,便有脚步声渐近。    “何人深夜鼓噪?不知‘夜不待客’吗?”一个脆生生的童声从门内传来,却并无开门之意。    罹天烬隔门应道:“深夜叨扰,请贵人见谅,受掌柜之托,来为贵人送‘樱花酥酪’。”    拉栓开门,“吱嘎——”大门开了一条缝。门缝里夹着一只大眼,闪着精光,上下打量道:“给我吧。马上离开,不许逗留!”    罹天烬一见来人当即一愣,没反应过来,登时呆住了。    门内小童见眼前来者长得人模狗样,可惜一副呆头呆脑,三脚踹不出屁的傻样儿,当即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儿,伸手从门缝里夺下食盒,“咣当——”插门上栓。    罹天烬吃屎都赶不上热的反射弧终于长途拉练似地驶入金光大道。顾不得夜深人静,招人嫌,他登时上手“咣咣”砸大门,大叫道:“碧玺……碧玺……样子变了,我也认得你!!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烬啊!!快开门!!碧玺!!我哥在吗,我要见我哥!!碧玺!!”    静中鼓噪比闹市取静更显聒心噪肺。四下里顿时乱鸟惊飞,鸡鸣狗吠。    “哗啦啦——”院门洞开,四条白影“嗖嗖嗖”夺门而出。罹天烬旋身急退。眼前一片白花花的剑光。只见四个佩剑的白衣士子一顺挡在门前,早已拔剑相向。    “大胆狂徒!深夜滋扰,闹得鸡犬不宁,你当此地乃何处?!!”其中一个白衣士子越众而出,提剑喝道。    “烦请各位通报一声,就说罹天烬求见‘子虚公子’!”罹天烬毫不在意这剑拔弩张的敌意,深深一拜恳求道。    “罹天烬?”白衣士子们当即一愣,互相对视几眼,面面相觑。    领头的那位嗤笑一声,奚落道:“‘神武将军’罹天烬?我还‘神皇大帝’卡索陛下呢!好你个不知死活的刁民,竟公然亵玩当今国辅,欺世盗名,失心疯了不成!我家先生是你这疯子能随便见的吗?念你粗鄙无知,蒙昧未开,即刻离开尚能饶你狗命,否则必做剑下亡魂!!”    “疯言疯语的,还不滚!!”其他人应声附和,纷纷亮剑在手,摆下攻击阵法。几把剑在月色下闪着凛冽寒光。    罹天烬眼皮一跳,沉默下来。对峙了片刻,他一声不吭,转身而去。白衣士子们见他知情识趣,也纷纷归还门内,不再理会。可罹天烬并没有离开,他隐蔽在不远处的大树上静静潜伏着。待一切又归于夜色如水,清冷逼人,他才赛一只黑猫般,悄无声息地跃入院内。    小院不大,五进上下,一眼到底儿。最里面的一个侧院灯火通明,好似整个府邸所有的光都被聚集在此,其间隐约有几条人影来回晃动。    罹天烬几个纵身,便上了侧院屋顶。屋内传来人声,听不真切,他悄悄扒开几片瓦,掏了一个洞,屋内情形便一览无余。这是一个堂屋外间,室内陈设极其简单,一群人正围在一处说话。    “莫神医,我家先生究竟如何?”带头将罹天烬拒之门外的那个白衣士子焦躁问道。一双俊眼紧紧盯在一个灰袍清癯的背影上。其余几个白衣士子也齐刷刷向那莫神医行着注目礼。    莫神医是个仙风道骨的中年人,不惑开外,身形如鹤。他负手踱步,一双长眉拂尘一般搭在眉骨上。几缕美髯飘扬胸前。    莫神医终于住了步,单手捻须,长叹一声:“‘子虚公子’人才难得,可惜了啊……”    “哎呀,我说莫神医!您是要急死我们不成?!我家先生万不能有事啊……”不知谁急不可耐催促道。    莫神医别有深意地扫了一眼面前的几个年轻人,又阴郁地摇摇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万事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可恶!”其中一个白衣士子一掌拍在桌子上,愤愤道,“先生本就身子虚弱,在家将养尚有不逮。可恨那埠阳知府明知先生如此,还跪求先生出山治水,如今埠阳堰口是好端端没事儿了,可是先生却……”    为首士子肃然喝止:“青云师弟,勿要怨天尤人,若让先生听到,岂不寒心失望?先生岂会因那知府跪了三天才出山的?眼见洪水夺命,百姓横死,先生焉能坐视不理?!”    名唤青云的小后生,闻之大窘,眼圈一红,紧咬下唇低头不语,手里却不停地绞着剑穗,好似浑身的毛都枝楞了起来。    “好了,都耗在此处,与先生也无用,你们几个先回房休息,明日再看先生情形吧!”为首士子背起手吩咐道,俨然一副发号施令的做派。    “是!青风大师兄!”其余众士子施了礼,半推半拽着把刺头青云拉出了堂屋,小声议论着回了房。    青风见众师弟都回了房,方才舒了一口气,转身郑重而跪,向莫神医一稽首:“求神医实言相告,神医究竟有几分把握?”    莫神医一叹再叹,又捋捋胡子道:“‘子虚’时昏时醒,时好时坏,能不能撑得过去,全看今晚了……青风,你家先生于我有恩,我定当竭尽所能,只是……争利,争名,争不了命,争势,争时,争不过天……油尽必灯枯,你们还是有所准备的好……”    “……”青风趴在地上没动,却恍惚成了一个没重量的虚影,须臾,地上淌开一道浅亮的水痕。    拳头攥得骨节泛了白,指甲扎进肉里淌了血,罹天烬却无知无觉,僵成了一尊石像,半晌,眼神晃动了几下才陡然清醒过来。不知何时外间已空无一人。罹天烬飞身跃入,轻巧落地,一步一步向内间走去……    到了门前,一时到有些近乡情怯的彳亍,罹天烬稳了稳神,压了压躁终是推开了门。内间风摇影动,帘纱重重,却没有掌灯。帘纱后传来一弱一幼两个声音。弱的,断断续续,不胜寒风。幼的,抽抽噎噎,哽咽难言。    “玺儿……不哭……凡人都有一死……我……我本就子虚乌有……”    “公子,您……您说什么呢!您又不是凡人!自打十年前我打您怀里醒来,就什么都记不得了,只知道您给了我一条命,您就是这世上,我唯一的亲人,您……您不要丢下玺儿!玺儿好害怕……呜呜……”    “玺儿不怕……我交给你的信可……可收好了?”    “嗯!收好了!”    “好……拿着信只管去找他……念在曾经的血脉亲情,他……不会……不会亏待了你……”    “不要!玺儿不要离开公子!公子也不要离开玺儿!那个陌生人是谁!管他是什么王子国辅的,玺儿只要公子……呜呜呜……”    “傻孩子……我还没死呢……你替谁哭丧……呵呵……咳咳……”    “嗯!玺儿不哭了!玺儿要做乖孩子!玺儿再也不在影壁上涂鸦,再也不偷隔壁老王头儿的瓜,再也不跟笑话您残废的野孩子打架,再也不……玺儿都做到了,公子是不是就能好起来?”    “好起来……玺儿只要坚强起来……一切……一切都会好起来……去,去把窗子打开……”    “外面凉着呢,公子别又受了风……”    “无妨……屋里暖着呢……我想……想看看外面的樱树……”    “知道您喜欢樱花,可是目下草衰叶落枝子秃的,看不到开花的……”    “心里看得到……”    “心里?”    “嗯……等你心里有了人……数九寒天也会遍地花开……”    “怎么会呢?好吧,我去开了,公子看一会子我再来关上,给您加一床褥子,仔细着了寒……”    “吱嘎——”一束清冷月华流泻而入,泼地成霜。一个小人儿,拿袖子擦着眼,穿纱越幔,推门而出。    罹天烬闪出暗影,向月光妖娆处走去。轻纱浮动,月冷流香。卡索正倚在靠枕上,阖目半卧。他还是碧绾青的模样,清雅如画一如当年,只是身形瘦削了许多。寝褥厚实,却依然清晰地勾勒出支离病骨。他的手垂在身旁,苍白尖削的手指修长却干枯。两枚戒指分戴在两根手指上,一金一银,闪着同样的月光。    月入心海,无波无澜,出人意料的平静,罹天烬生怕打扰了他,刻意放缓了步伐,仿佛欣赏一幅总也看不够的画。    轻轻矮下身,靠向榻前,罹天烬忍不住入了画,捧起那只苍白的手,握在手心。触手冰凉骨感,似是一碰即碎的白瓷,罹天烬轻轻呵着热气吻在那手上,初雪的清冽淡淡流转在鼻尖,罹天烬眼眶一热,酸涩潮水一样涌来,侵肌透骨,打碎一池宁静如海,掀起几番波澜。握着他的手,罹天烬想到的不是风花雪月,更不是离愁别绪,而是,他瘦了……    这轻柔的动作还是惊动了梦中人。卡索缓缓睁开眼,看到榻边的人却意外地坦然平和,不像是久别重逢,倒如同日日厮磨。他嘴边漾起久违的暖光,轻喘着说:“终于……肯见我了吗?”    罹天烬一呆,不知道卡索在说什么,只能眨眨眼保持沉默。    “我日日盼你入梦……好不容易相见,你却……却次次都不肯回头看我一眼……”卡索抬起瘦骨伶仃的手,像过去一样,描摹着罹天烬俊美无俦的眉眼,拉家常一样继续说,“不怪你……原是我弃了你……你恨我是吗?是啊,你应该恨我的……”    五脏六腑生生绞在了一起,拧成了血麻花,罹天烬突然明白了,卡索以为尚在梦中,他或许已然分不清梦境现实。泪水夺眶而出,罹天烬难耐地把脸埋进卡索的手里呜咽起来。    卡索微微皱起眉头,喘息了几下,倾力抬起罹天烬的下巴,又脱力地垂下手,哄小孩儿似的劝慰道:“别哭,哭鼻子就不好看了……好不容易肯见我了……我想多看几眼你笑着的模样……”回忆总是无边无际,卡索沉浸其中,不知看到了怎样的往昔,随即又展颜说,“你以前多爱笑……呵呵……咳咳……他们说你笑得邪魅……可是你在我面前总笑得像个孩子……那么干净……”    记忆有欢乐美好,自然也有痛苦悲伤,卡索突然又皱起了眉:“可是背着我你总是哭……为我而哭……我与梨落在一起的时候……我不情不愿登上王位的时候……我一剑……”    “别说了!别说了!哥!求你别说了!”罹天烬的心都裂开了。    可是卡索恍惚地好像没听见一样,挣扎几下,想要坐起来。罹天烬连忙抹抹脸,坐上榻,扶他起身,让他靠进自己怀里。拥紧卡索,几乎感觉不到什么重量,只是一把骨头,一息残存。    卡索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在罹天烬的胸口,颤声喘息着,极力平复着全身的颤抖,哽咽着说:“释……我走之前……你能不能答应我……只答应我这一个请求,好吗?”    罹天烬已毫无出声应答的余力,只是抱着卡索哭。    卡索用侧脸厮磨着罹天烬的心口,表情写满了悲伤,像一只受伤无助的小动物,生怕再次遭到打击伤害,攒了好一会儿力气和勇气,才磕磕绊绊开口道:“释,我……我此生无愧于天地……单单亏欠了你……我欠你实在太多……太多……可是……请你别恨我行吗?求你……别恨我……”    罹天烬的心不停滴血,涕泪几乎扼住了他的咽喉:“我……我怎么会恨你……我永远不会恨你……永远永远都不会……”爱你都来不及,怎么会恨你,我只恨我自己!    可是,卡索似乎依然听不到,看不到,只是兀自封闭在自己逼仄的悲伤里,用自己种下的满身荆棘反复刺痛自己。一行泪滑过面颊,他奄奄一息,筋疲力尽:“不要恨我……释……不要……恨……我……”    抓在胸口的手垂了下来……    “哥!!哥!!不!!!”    耳边的喧嚣骤然远去,疼痛却一下子没了顶,灵魂脱体而出,身体骤然坠落下去,卡索跌进粉身碎骨的黑暗里,支离破碎的躯体已然不能用疼痛来形容,像被活生生碾成尘埃,蒸散在空气里……    突然,一条温暖的河托住了自己。把自己一点一点儿地拼凑起来。疼痛渐渐消失了,卡索像一片落叶般漂浮在这星光长河里。当疼痛完全消失的时候,暖意渗入每一个毛孔,把空乏的身躯充盈的满满当当。    卡索突然笑出了声。这温暖像极了那些渺小的点滴暖意。小时候和樱空释滚在雪地里打闹。樱空释恶狼一样扑过来,拿还没变长的胳膊腿儿八爪鱼一样扒在自己的身上,甩都甩不开。还有那回,自己幻出雪狮,带着没一点儿幻力的樱空释腾空而起。小樱空释既兴奋又害怕,全身颤抖着搂着自己。两人之间没有一点空隙,彼此取暖,彼此安慰,彼此窃喜……    “哥……别离开我……”    “呜呜呜……公子……”    “先生……先生……呜呜……”    有人呼唤,有人哭泣,卡索顾不得这许多,只是沉溺在小小的温暖里……    “哥……我需要你……别走……”    “连魂术……”    “起作用了……哥……你不会有事的……”    “我们还有很长的时光……一起消磨……”    一道刺目的光射穿黑云,卡索猛然睁开眼,脑子却还溺在河水里,一瞬间连气儿都不会喘了,憋了好半天他才从半身不遂的状态中重启回来。    一个激灵坐起来,卡索惊疑不定,伸伸胳膊,抻抻腿儿……全须全尾,自由灵活,健康有力,像小太阳一样活力四射!    自己不是快死了吗?而且还连轴地做梦,噩梦连击,不停梦见释恨自己恨到不屑一顾的地步……自己心都碎了……可是最后释终于肯见自己了,自己哭求他不要恨自己……    卡索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抱住脑袋,用力拍了拍,一绺头发垂落下来……    银发!    幻颜戒的神力失效了?    伸手,手指。    幻颜戒没了!定魂戒没了!!    卡索一把掫掉被子,一个挺身站了起来,连鞋也不趿拉,赤脚奔向铜镜,跟谁夺命似的抢来镜子。    果然!不是幻颜戒幻出的碧绾青!!    是货真价实的自己!是冰族之王的自己!是银发碧瞳的自己!!    一瞬间,卡索彻底懵了,这到底……    难道改做美梦了?    一串银铃似的笑声从窗外传来,卡索情不自禁走到窗前,猛地推开轩窗。    刹那间,明亮充斥天地,炫目了整个世界,卡索不由自主以手遮挡,好半天才适应了这夺目的亮色。    眼前云蒸霞蔚,紫气升腾,放眼山坡上,田野里,小溪旁,房檐下,到处都是盛放的樱花。落英成阵,粉浪逐天,一淙淙,一排排,一重重……卡索瞪大眼睛,心头大震……    “快看!!公子醒了!!公子醒了!!”碧玺欢悦的声音像春天里啼啭的黄莺。    卡索循声望去,只见自己一众弟子正和碧玺闲坐在不远处的樱树下。听到碧玺的欢叫,所有人齐刷刷地投来惊喜的目光。    “陛下……”    “陛下!!”    ……    在青风、青云的带动下,大家纷纷站了起来,遥遥施礼。而碧玺已全然顾不得礼数了,赛脱缰的小野马一般,在漫天花雨中撒着欢儿奔来,手里还摇着一枝子樱花。    突然,碧玺身后白练翻飞,仿佛巨大的白鸟凌空而起,从碧玺头顶飞跃而过,直飞向卡索。    “烬殿下!!你耍赖!!又被你抢了先!!不准欺负公子!!否则……”碧玺一对芦柴棒似的小腿儿,倒腾得再快也赶不上用飞的,于是只能恨恨地指着空中那道白影,“哇啦哇啦”炒蹦豆一样怼着。    瞬间屏住了呼吸,卡索已全然听不到其他声音。他所有的目光都被那白影勾住,无暇分给旁人哪怕一厘。    白影在空中划过一道曼妙的白虹,翩然飘落在窗子上。罹天烬一身白衫,已闲适地坐在了窗台上,荡悠着腿,绽开孩童一般的笑容。忽然,他一手勾上卡索的脖子,拉过呆若木鸡的卡索,附耳说道:“你说喜欢樱花,可不准反悔,要喜欢,就一生到老……”    “一生到老……”卡索闭了闭眼,倏尔温柔一笑,双手缠上罹天烬的腰,轻轻抵上他的额头,耳语道,“嗯,许你一生到老……”    罹天烬瞬间红了眼眶,酸了鼻尖。紧紧搂了上去,再也放不开……    今世你我,只有死别,再无生离。    ——番外一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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