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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知

“天要黑了,神子大人还不回神殿休息吗?明天又是占卜之祭了,会很忙碌吧?”    兰迪斯按住额前飞扬的头发,转身看向挎着提篮走过来的蕾拉,篮子上系的布巾随着海风一荡一荡。  “海风吹得很舒服,我不知不觉就流连到现在。倒是你,这么晚还不回家吗?”  蕾拉转向落日在天边遗留的瑰艳光芒,“我找神子大人遍寻不到,就来这里碰碰运气,运气被我碰到了。”  兰迪斯有些惊讶地问:“蕾拉找我有事吗?”  蕾拉转过脸,捧起篮子,“呐,给你,感谢你这么多天为海神祭的占卜劳累。”  “这是…鱼饼吗?”  “是,我又改良了做法,请神子大人对新版本不吝赐教。”  “啊,谢谢!我会认真享用的。”  “是,请务必仔细品味,我会催促您反馈的。”蕾拉一脸正色。  “是,我会用羽毛笔记在羊皮纸上的。”兰迪斯也正容以对。  两人对视片刻,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蕾拉见兰迪斯笑容的习惯色彩不那么浓,越见明快,状若无意道:“神子大人一直以来都完美地作出了准确的预测,明天的占卜也一定顺利。”  兰迪斯轻笑着答道:“嗯,会顺利 的。谢谢你。”  “不客气。”  蕾拉看了他一眼,没再刻意说话。  兰迪斯也没出声。    两个人沉默着沿着海岸走了一段距离,男孩的声音突然响起,轻渺得像从远方飘来一样。  “其实……我的预知天赋并不是与生俱来的。”  “哎?”蕾拉有些惊讶。    神殿的典籍中并未介绍过神子天赋由来,只说每一位神子都奉神谕而生、有不同寻常的才能。  她不知道神子的天赋缘何而来,也不为兰迪斯的天赋不是生而有之的事实而惊讶,她惊讶的是,他会对她提起关于天赋的话题。  兰迪斯若无所觉,继续轻声道:“我自出生起,就有着比常人强大很多的光元素亲和力,所有人都认为,这就是我的天赋了。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神谕降下时后,预知天赋随之显现。我们都为此惊讶——神子身具两种天赋,这是前所未有的。大主教说,这是光之神格外的眷顾。”  蕾拉的眼睛在夕色中像猫的眼睛一样,泛着润丽色泽,他对上那双仿若诱人心声的眼眸,语气更轻了:“所以,我掌握这项能力不久,还不算很熟练。”    蕾拉也看进男孩幽邃的双眼,墨色被光映亮,蓝色更明显了。她表情认真,语气轻柔而确定:“没有任何问题。”  男孩微愕。  “不会有任何问题的。”她又强调了一遍。  “你看,我们不堪海上风暴的摧残,食不果腹,向神祈求怜悯。神降下了神子到来的恩旨,又赐予神子预知的能力,将他派往这里。这一切,都是无所不知的神的安排,既然神无所不能,那么履行神的安排的神子,绝对事无不成。”  男孩依然看着她。  蕾拉问:“兰迪斯的光之力一开始就很强吗?”  男孩没想到她突然换了话题,顿了一下回答:“不是,婴儿时,我控制光元素的能力一开始只是比成年人强一些,后来随着年龄增大、身体长大、学习和练习的增加才变得更强。”  “那预知能力呢?也这样变化过吗?”  男孩若有所悟:“不,从未变过,我只要心有所问,就能得到答案,只是随着求问事件的不同而耗费神力的多少有所不同。”  “所以,自你得到预知能力时起,它就不曾有过强弱波动。”  “……是。”  “所以,这次的结果也不会变,明天的预知一定会顺利又准确。”  “你说得没错。” 兰迪斯笑起来,“谢谢你。”  “不客气。”蕾拉看向天边的第一颗星。    真是温柔啊,神子大人。  自小不凡的你早就习惯了责任和期盼,即使突然蒙受天赐,也不至于犹疑不定……兰迪斯,是即将踏上风浪的上百性命让你动摇了吧。  可是,作为以万物为刍狗的不仁的神的地上代言,地位高贵而能力神异的你,拥有这么温柔一颗心,真的是好事吗?     多亏能预知吉凶的神子,令人悲痛的意外不再发生。  对于生于斯长于斯的人们,海洋由财富与凶险并存的试炼场变成了纯然的聚宝盆,海神祭也终于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收获的庆典。    时光一晃而逝,三个海神祭过去了。  蓝发墨瞳的神子大人容颜更盛,脱去了本就不多的稚气,长成更为挺拔的可靠少年。虽然言行还是一如从前的和蔼,但是高涨的神力增添了无形的威仪,兰迪斯更加让人望而起敬了。    村长对于眼下的生活不能更满意,可心底的忧虑却萦绕不去。  ——有神子大人在的日子确实平安又幸福,可神子大人这般人物,又怎会长久地牵绊在这样偏僻落后的渔村里呢?  一旦神子离开,已经习惯了神之庇护的他们该如何维生……那情状真是让人想都不敢想。  一时之间,他倒有些希望自己那无知的小女儿的妄想能够成真了。    “村长,主教请您去神殿!”  窗外青年的喊声惊破了村长的胡思乱想,他压下心中莫名而生的不安,看了眼窗外风雨欲来的云天,磕了磕烟斗,大步走出房门。    “看到了吗?你看到了吗?他们可真是英俊!一定都是光明骑士团的圆桌骑士!”少女兴高采烈的笑闹声近了, 蕾拉从晾在院里的衣服后探出头。  “才不都是圆桌骑士呢!只有一马当先的那位红披风的先生才是!其他认不过是骑士团的普通骑士罢了。”安娜有些尖的嗓音响起,围在她身边的姑娘们面面相觑,顿了一下,夸起安娜的见识,又笑嚷起来。    光明骑士团隶属于大神殿的大主教,都是信仰虔诚、武艺高强、能力不凡的精英,而其中的十位圆桌骑士,更是精英中的精英,是无数春闺梦里人。事实上,就算是光明骑士团的普通骑士,也是偏远渔村的少女们或可远望而绝不可相亲的存在,安娜这一脸的看不上,实在有些不自量力,就是一向追捧她的女伴们也说不出违心的附和之言。    “蕾拉!你快别忙了,和我们一起去看国都来的骑士们吧,他们可真好看!”  苏珊跑进院子来,握住了蕾拉的手,兴奋得满脸通红。  其他女孩们也唤道“快来快来!”,有几个也跑进来,将木盆里的衣服晾好,抓过盆立在一边,将蕾拉拥出门外。    安娜看着乌发绿眸的蕾拉,表情不是很满意,但并未阻止,哼了一声,带领着姑娘们往神殿的方向走。    安娜对于容貌“勉强能和她匹敌”的蕾拉,一向是不假辞色的。  安娜是娇妍的美,就像妖冶的酒红海棠;蕾拉是华丽的美,就像精致的绿白玫瑰。  安娜一直认为,蕾拉一直在外奔波的父亲带回来的衣服首饰为她增色不少,坚决不承认她身上有种温柔(此界原身自带属性)而神秘(异世之魂绑定属性)的迷人气质。  或许,神殿那些书本确实对“所谓的气质”大有助益,可安娜实在不是一个能静下心读书的小姑娘,她尝试过,去神殿借过书,果然看不下去,也不能让卡索先生放心把真正珍贵的古籍借给她。  安娜认为蕾拉去神殿学习和帮忙就是为了显得与众不同,嗤之以鼻,但也佩服她的忍耐力,要知道她被那些弯弯绕绕又长又乱的文字搅得头发都掉了好几根;而且,她们这群姑娘已经习惯了遇到“女孩子的小麻烦”时先去求助于“书虫”蕾拉,或许书本真的能让人脑瓜变得伶俐,蕾拉多半都有好主意。零零总总加下来,安娜不好理直气壮地孤立蕾拉,蕾拉宅得要命,竟也还不至离群,和其他姑娘多多少少建立了友谊。    “快看!他们出来了!”苏珊刚给蕾拉讲了前后,她们已经走到了神殿下的海滩上,一群姑娘立刻分散,装作捡贝壳的样子,眼光不住地往崖边扫。    确实挺好看。  骑士们白袍乌甲,灰白色的披风被海风鼓起——除了刚走出圣殿的那位,红色披风最为夺目,看其他人不自觉间退后环绕的敬让,想必那位就是传言中的圆桌骑士了吧。    不过……蕾拉暗自数了一下,来了七位骑士。光明骑士团不同于隶属神殿的其他各级骑士团,只有二百余人,七人对这个小渔村来说已是多得不可思议的任务配置了。  究竟是何等缘故,让这么多位精英骑士来到这个偏远之地呢?    海崖神殿前,主教正向圣殿骑士桑德告别:“实在抱歉,神殿房舍有限,不能留宿各位。我已通知了村里的旅社,请各位将就一晚,粗茶陋室,请多多包涵。”  “主教不必过于客气,光之神的恩泽下,一切辛劳都是荣耀。那么,接待那位大人的事就有赖您安排了,我们明日去往城里,在那里等待大人驾到,到时再会。”  双方行礼告别。    蕾拉看着骑士们一骑飞沙而去,疑惑道:“大神殿来人,怎么不见兰迪斯呢?”  安娜享受着众人投来的疑惑目光,慨然说出她掌握的消息:“小加西亚生病了,村里的药师毫无办法,兰迪斯去用神力治疗她了,来不及回来吧。再说,神子地位仅次于大主教,就算见面,也该是骑士们去拜见兰迪斯,怎么可能让兰迪斯赶回来见骑士们呢?哪怕是圆桌骑士也不能这么狂妄。”  “哦~安娜对兰迪斯大人的消息总是非常了解呢!”“是啊是啊!”女孩们打趣。  安娜很自得,“那是当然。”    既然如此,天色还不晚,骑士们不应该在神殿里等候,拜见一下神子吗?这么来去匆匆……真是让人不安啊。     “主教大人,或许是我多嘴了,但我毕竟是一村之长,心里没底…慌啊!您和桑德大人谈了那么久,能不能稍微透露一下,那位大人,是因为什么要来我们这里呢?”  主教沉吟许久,长叹一声:“具体的,桑德大人也未讲到,我也不能妄下定论。不过,听他字里话间,似乎……”  村长见主教面露犹疑,脸皱得更紧了,不由上前一步。  “您知道,我一向是一个能保密的人。”  “不……也没什么可保密的,这也都是我的推测罢了。”    主教深深看了村长一眼,目中闪过挣扎之色,最后还是压低了声音道:  “似乎,这件事,和兰迪斯大人的预知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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