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泽伸手过来,想要帮着纪枝瑶将脸颊上的碎发敛住,不等纪枝瑶反抗,清溪已经一把拂开了纪泽的手。
纪泽愣了下,恍然大笑起来,“原来还是个练家子啊,阿爹可真是费心了。”他稍稍移动,看向在清溪身后的纪枝瑶,戏谑笑了下,“二姐姐,你若是不想要替长姐出嫁,你就与我说啊,我带你离开,保准没人找得着咱们。你看如何?”
纪泽咧开嘴笑起,纪枝瑶柳眉皱了皱,她可不会相信纪泽会对她这般好,她继续站在清溪身后不出来,说道:“三弟莫要胡言乱语了,若是教父亲听到了,肯定是要恼了你。”
纪泽一愣。
趁着这个机会,纪枝瑶已经带着清溪扬长而去,路上她轻轻瞟了眼清溪,这时候她才知晓,原来清溪还是练过的。
纪文德对她可真是煞费苦心,怕她跑了,还特地寻了个有些拳脚功夫的丫鬟来看着她。
她一个养在深闺之中,未曾踏出府门的女子,哪里来的那般大的本事。
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纪枝瑶回到翠竹苑里,先是将卷轴放在箱子里,紧接着迫不及待的上了床榻,强迫着自己睡着做梦。
她想要再看看,那个梦究竟是否如此玄乎。
是否,还能再梦到赵行。
只可惜,纪枝瑶躺在床上左等右等,始终没能入眠,怕是今日起得迟了,现在一点睡意都没有。
聒噪的蝉声在围墙外响起,炽热的空气卷着风一阵阵吹来,既是睡不着,纪枝瑶也就没再继续躺下去了。
起身没过多久,周姑姑便来了翠竹苑中。
周姑姑脸色不好看,快步走来,不等纪枝瑶说话,周姑姑已经出了声:“我今儿听祈岁堂里伺候的丫鬟说,你要嫁给桓王了?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应当是大小姐嫁的吗?”
周姑姑语气颇急,鬓角已经急得出汗,话里话外都是对她的关怀之意。
原本有些许抑郁的纪枝瑶一听,竟然缓缓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出来,周姑姑随意在一旁坐下,白了纪枝瑶一眼,“你这没心没肺的,竟还笑得出来,你可知道,若是出嫁了,这辈子都得跟着那个男人了!这是女子一生的事情,怎么如此突然。”
纪枝瑶扬着唇角,点了下头,随后,她回头吩咐清溪去取些凉茶过来,清溪也就领命去了。
周姑姑目光在清溪离去的身影上徘徊许久,欲言又止。
“那是父亲派来看着我的。”纪枝瑶与周姑姑解释,“忠勇侯府打得一手好算盘,知晓桓王殿下的处境,便想要我替长姐嫁过去。”
沉吟片刻,纪枝瑶继续道:“他们怕是想要长姐嫁的更好,来博好前程吧。”
周姑姑脸色顿时一青,手拍在桌上,啪的一声巨响,“岂有此理!他们怎么能如此待你!”
纪枝瑶哭也哭过,恼也恼过了,如今看着周姑姑的模样,心里微微一暖,她杏眸弯了弯,小心翼翼扯着周姑姑的袖角说:“姑姑,也不必如此懊恼,即便侯府今日不利用我,来日怕也有更大的锅让我一人去背,既是如此……”
她杏眸之中一片宁静祥和,唯独一点点波光粼粼,眼眸清亮,“那我倒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离开了,日后忠勇侯府是死是活,再也与我无关。”
平淡如水的眼眸里,倒映着周姑姑并不淡然的表情,渐渐的,在少女轻软的声音之中,周姑姑慌乱的内心也冷静了下来。
周姑姑预想之中的慌张哭泣,都不曾出现在面前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身上,这时候周姑姑才恍然发觉,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二小姐,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坚强许多。
“你如此想便好。”周姑姑恍然一笑,可是那口气还是松懈不下,“我就怕桓王殿下并非良人,待你不好,你嫁给他,不过是从一个火坑跳到了另外一个罢了。”
纪枝瑶眼尾一垂,脑海中再次浮现梦中赵行的模样来,心思略微复杂起来,满满都是对少年的心疼。
那样小的年纪,怎么能受得住那么多的孤寂与屈辱呢。
此时想想,自己梦到桓王殿下,依旧是觉得不可思议。
纪枝瑶摇了摇头,将脑子里的画面甩了出去,亲昵的拉着周姑姑的手臂说,“日后之事,日后再说吧。不过姑姑,我若是离开了,定然最是舍不得你的,你可愿意与我一同去桓王府?”
“你去哪儿我便要一同前去,否则岂不是对不住姨娘去世前的嘱托了。”周姑姑道,“侯爷一人负了她的临终之言也就罢了,我决计是不会再辜负的。”
纪枝瑶眉眼弯弯,笑意从眼中流露而出,笑盈盈的模样讨人喜欢的很,她朝着人一笑啊,任何事都不及她重要了。
周姑姑微微叹气,二小姐这般漂亮乖巧,桓王殿下应当也是舍不得欺负她的吧?事到如今,周姑姑也只能如此作想。
又在翠竹苑中留了一会儿,周姑姑才要离去,离开之前,周姑姑拉着纪枝瑶纤细的小手说:“你莫要着急,我这些日子便去外头打听打听桓王殿下的事情,看看他是个怎样的人,你也好有个准备。”
这个纪枝瑶没拒绝,温和笑着点了点头,“如此便劳烦姑姑了。”
纪枝瑶抬头看了眼天色,只盼着夜色快些来临,她还想再看看,她先前做的梦究竟是巧合,还是一切都是真的。
竹叶沙沙,热风拂过。
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在催着夜色快些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