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拂拂不敢说话了,脚步轻快又敏捷地冲到了陛下面前带路。
刚跨进官署大门,裴姝正好出门,看到她,又皱起了眉。
女子身姿挺拔,雪肤乌发,清冷如霜雪的容貌在熹微的晨光照耀下,愈发明媚动人
未曾想到今日又遇上了这小妃嫔。
裴姝秀眉微皱。
小鬼难缠。
少不得又是一番耽搁了。
“娘娘,该说的臣都已交代清楚,这王宫里有王宫的规矩,娘娘若再妨碍公事,休怪臣”
话到一半,戛然而止。
“休怪臣?”牧临川懒洋洋地站在拂拂身后,似笑非笑道,红唇一勾,“怎么了?说啊?”
“……陛、陛下?!”
裴姝唇瓣微动,俏脸煞白,做梦也未曾想到今日会在这儿遇上牧临川。
她立刻低眉顺眼地跪倒在地,咬紧了唇。
站在陛下前面的陆拂拂,脸也红了,主要是因为这旁白也太太太羞耻了啊啊啊!
少女整了整衣衫,忙昂首提胸,作出一幅狐假虎威的神气来。
“怕什么?站起来说话。”牧临川笑道。
裴女史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咬了咬下唇,看向牧临川的眼里又多了些楚楚可怜的水色,欲言还休。
旁白再度尽心尽力地开始剖析裴姝的心理活动。
裴姝初见牧临川的那天,正刚入冬,彼时她刚被牧行简送入宫没多久……
……
掠过一大段无意义的回忆之后。
从回忆中抽身,裴姝低着头,嗓音都在发抖。
明知此人不过是自己的任务目标,她早晚都要寻机会杀了这暴君为民除害的,却还是忍不住脸上发烧。
“陛下圣驾光临,臣有失远迎。”裴姝脸上飞红,“只是陛下今日怎么到这儿来了?”
少年勾起唇角,笑容有几分无辜又有几分乖巧,轻软妩媚的嗓音拖得长长的:“自然是来看爱卿的呀。”
裴姝浑身一怔,眨眼间,已是耳朵都羞红了。
“骗你的。”牧临川面无表情地补充道。
抑扬顿挫的旁白君突然卡壳:???
等等,这剧本是不是哪里不对?
裴姝也呆住了。
陆拂拂心中竖起个大拇指:不愧是你,男人,真有你的,翻脸比翻书还快。
她不可置信地微微转动了一下脖颈,俏脸又白了一层,咬着唇,十分识时务地立刻又扑倒在地:“陛下饶命。”
“去。”牧临川毫无怜香惜玉之情,含笑着踹了她一脚,“把炭火给我装来,送到永巷去,有多少装多少。”
炭火?
裴姝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目光落在了拂拂身上。
裴姝抿紧了唇,整个人如坠冰窖。
陛下是何时认得了这小嫔妃。
拂拂不欲替她求情,轻轻走到一边去了,并不看她。
“还有,这炭火你自己动手装。”少年眼睫眨了又眨,熹微的晨光落在他骨肉匀亭的身姿上,颇有几分清隽动人的意味,就是说出来的话有点儿吓人。
“这库房里的炭火,少装了一块,你就砍一根手指,少装了两块,你就砍两根手指。”
话音刚落,裴姝那清高的神态就绷不住了。系统反应极快,迅速又从甜宠文风切换到了虐心虐身风。
裴姝望向不远处,少年与那小妃嫔正低声交谈着些什么。
她眼眶一热,心中酸楚,终是阖上眼,一声不吭。
袖中的手掌攥紧了,指甲几乎快刺进血肉了。
这便是后宫。
帝王的恩仇胜过一切。
她缓缓叩首,四肢僵硬如冰。
然而这一举一动,依然如尺规丈量般的一丝不苟,完美动人。
她是河东裴氏女,河东裴氏女有自己的骄傲。
拂拂内心默默呐喊:……救命……真的好羞耻啊。
来的时候两手空空,回去的时候拂拂是抱着一箩筐的炭往回走的。炭火塞得满满当当,高高地堆着,几乎看不清前路。
吃力地抱着这一箩筐,陆拂拂觉得自己要说点儿什么。
机会来之不易,拂拂心中飞快盘算,可是说点啥?她和牧临川又没啥话题。
“陛下,今天多谢你。”
牧临川:“哦。”
拂拂:……
想了半天,陆拂拂突然想到了张才人,她好奇地问:“陛下可还记得张才人?”
牧临川沉默了一瞬:“这谁?”
“就是之前华林园那个,奴第一次看到陛下的时候……”
牧临川打断了她,狐疑道:“第一次看到孤?华林园?你我不是在橘子树下第一次见面?”
拂拂叹了口气。
牧临川有点儿恼怒:“孤王宫中美女如云,你凭什么叫孤记得住你!”
她容貌在这王宫里的确不起眼了点儿,拂拂也没生气,耐心地又将当初的事复述了一遍。
少年皱着眉头想了好久好久,这才迟疑地说:“哦,死了。”
那个张才人啊,第二天就死了。
牧临川嫌弃她戏多,聒噪。
拂拂回到永巷的时候,宗爱正百无聊赖地坐在廊下嗑瓜子儿。
老实说,昨天出了这事儿他根本不意外。裴女史是个什么人啊,出生高贵,眼高于顶,清高得快要超脱凡尘的人物。嘴上说着无意于后宫,瞧不起这个嫔妃那个嫔妃的,实际上还不是华林园里“巧遇”了陛下吗?陆拂拂和方虎头在她那儿摔了一跤,那简直是不要太正常了。
正默默腹诽着呢,远远就看到了一箩筐的炭火从门口飘了过来。
宗爱震住了:“我的个老天爷诶。”
小内侍揉了揉眼睛,瞠目结舌。
大白天见鬼了???还是他忙活来忙活去终于累出了幻觉了??
那一箩筐炭火越飘越近,越飘越近,宗爱吓得面色惨白,步步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