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睿见他一本正经,说道:“攻而必取者,攻其所不守也守而必固者,守其所不攻也。故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是说行军千里而不劳累,因为走的是敌人没有部署的地方进攻而必然会得手,因为攻的是敌人没有设防的地方防御而必然能稳固,因为防守的是敌人必来进攻的地方。所以善于进攻的,使敌人不知道怎么防守善于防守的,使敌人不知道怎么进攻。”
“大哥怎么看?”
“沙场策略用在朝廷庙堂,一样的道理罢了。”陈睿沉静的眼睛里慢慢涌上悔恨和痛苦,“若我那年知道如何虚实应对,就不会被毁容。不过,当时我才十五岁,纵有力气也无济于事,如何懂得避险呢!”
陈询听他说到的痛处,恰是他很多年不敢向陈睿当面征询的往事,此刻听他主动提起,便小心翼翼问:“当日大哥不是随父皇去鄣西山尚武苑射猎,意外遇到野猪被攻击才破相的?”
陈睿冷笑道:“确为野猪所伤,可你想鄣西山尚武苑为兵部所在,有好的将士巡逻避险,为何还会有野猪在此出没,就算有野猪出没,为何没人拦呢?”
“据说父皇爱食野猪肉,于是尚食局就派人从南方运来大批野猪崽养在尚武苑,便于父皇去尚武苑幸阅时宴用。有野猪出没不足为奇啊。”说着,陈询细细斟酌陈睿刚才的话意,再凝视他的面庞,不敢相信:“大哥是怀疑有人故意为之?”难以置信,“那日四哥也在场,同你一起演习射猎,他无恙却是大哥被伤?”
“是我奋力将他扔进河边一条小船上,他才逃过此劫。恰好高尚书闻声前来斩杀了那两个畜生,才救下了我。”说着,陈睿嘴角浮起一丝凄凉笑意:“我知醉翁之意不在酒,但要尽力保护四弟,谁让他遭人嫉恨呢。”
陈询倒吸了口凉气:“那么,兄长可知谁人所为?”他早听说一些传言,现在只是想听听陈睿亲口说出来。
陈睿生母为一宫女,陈兆泰偶然临幸怀孕,后难产而死,因产下的是皇长子才追封为正四品美人。皇帝一直羞于提起他的身世,也不重视他,后来由裴兰妃代为照顾,他才视裴兰妃为母,亦和陈淼手足情深,可惜英年早逝。此时陈睿亲口说起往事,完全颠覆了他曾有过的幻想,听着听着只觉背凉手软,心也渐渐冷下去然而他必须听下去,必须要知道那年发生的一切。
“未禧偏墙有誓愿,不惧多年养晦人。”陈睿残缺的脸庞逐渐平静下来,闭了闭眼,一字一字地道,仿佛使尽了全身的力气。
陈询早知是这句话,等到亲耳听说,心里又是一惊,喃喃点头道:“两虎相争,最后鹿死谁手还不得知。”
“从太子入主东宫起,就已埋下隐患。可这却不是未禧宫唯一的目的,四弟便是最好的明证,我虽留有性命,却是残废之躯,早已被摒弃在权力之外,谁也不会将我视作威胁。我担心的是你,你比其他兄弟优秀多了,想想四弟,天资聪颖,得父皇喜爱却成了一个错。眼下未禧宫将全部精力对着东宫,一旦东宫被废,你就成为她下一个目标。”
陈询苦笑:“我何尝不知。这些年来谨慎处事,竭尽孝道,刻意和权利保持距离,并依附她。我若和太子一样与她作对,凭我现在的力量只怕生死未卜。”
“我知你不张扬,否则还能平安活到现在?但往后的日子只怕更艰难。袁辅政过去只是个管理财赋的小吏,嗜敛财和奉承,有未禧宫支持才深得父皇信任,刚刚由黄门侍郎升任光禄大夫。如今权柄被他人所持,你也只好继续韬光养晦吧。”
陈睿定睛看住陈询,他已失去了完整容颜,便爱惜着陈询的容颜,这些年来他所做的一切唯一的目标便是扶持陈询,尽管太子已立,可陈理的能力和面临的威胁终有欠缺。陈询在很多方面非常像陈淼,唯一不同的是陈询善于隐匿自己的优点。如果将来太子受难,定扶持陈询上位。他并不希望太子受难,但危险正步步逼近太子,而太子缺少智慧又易冲动,只怕他躲也躲不过。既如此就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而那一直潜伏在心底的复仇欲望,随着事态的发展也迫使他不得不去面对了。